顾野不为所动,接着道“你偷吃冰,吃一箱子,没有工钱。”
他们小箱子里也有冰层,但是顾茵考虑到孩子们力气都不大,所以就铺了浅浅一层冰,将够能让箱内维持冰冷温度。
这些冰从早上卖到中午都化开了,但是箱子内冰格是密封,水并不会撒出来,还在里面。
他们还箱子时候顾野都一个个看过了,人人箱子最底下都是一层水,只有十号小胖子箱子是空。
小胖子脸涨通红,抽抽噎噎也不好意思哭了。
顾野小大人似背着双手,用眼神逡巡过排成一排所有人,“我娘说,冰不能吃,我告诉你们了。”
冰块当然有能吃,那得是在水源绝对干净地方开采,价格自然贵。真要有那种好冰,顾茵也不会只把冰用来做冰镇辅助品,以冰本身都能做出好些甜品来。
而食为天现在用冰,是之前文二老爷囤,他那为人不用多说,真要囤能入口冰,那得是一笔极为不菲本钱。而且本镇能买得起那种冰人也少,想赚差价还得运到内陆地方去,再加上运输成本、运输过程中损耗,文二老爷能有那个魄力就不是文铁鸡了
所以他囤是最便宜河冰,就是冬天时候人家在冻起来运河上挖。这种冰都是用,入口容易吃坏肚子。
顾茵叮嘱过这些孩子别吃冰,顾野也强调过,所以他接着道“吃坏了肚子,我家也不会赔钱。”
“我肠胃好,不会吃坏。”小胖子小声争辩。
其实他一开始真没想吃,就是有客人要酸梅汤时候,非好奇他小木箱,伸进去摸了摸底下冰格,他手里酸梅汤也倾倒在了上面一些。
他闻着那个酸酸甜甜味道口水直流,知道箱子里其他饮料都好几文钱,他没敢动,只是伸手拿了块冰放到嘴里然后不知不觉就只顾着吃冰,连卖完饮料要回摊子上补货事都忘了。
“你明天不用来了。”顾野最后补充道。
顾茵定做了那么些杯子和小箱子,肯定不是只卖端午这一天,而是要在以后雇用小孩接着帮自己走街串巷。
那小胖子一听就憋不住哭了,求饶道“野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让我来呜呜呜呜”
小胖子哭上气不接下气,那几个孩子里也有和他关系不错,见了就说“野哥,小胖他就是贪吃了点,其实还是挺靠得住”
顾野抬眼看过去,那孩子立刻把嘴闭上了。
不过最后顾野还是道“还好你知道,不能偷吃冰饮。那就原谅你一次。”
那小胖子如蒙大赦,眼泪鼻涕都还在脸上,却是已经笑起来了。
“工钱还是不给,”顾野从自己工钱里数了两个铜板给他,“辛苦费。”
小胖子拿着那属于顾野两文钱脸更红了,立刻保证道“谢谢野哥,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
顾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他们都散了,让他们第二天早上再过来。
顾茵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等到只剩自家人了,她才出来道“小野,为什么他们都喊你野哥”
几个孩子里最小那个十号小胖子都有七八岁大了
顾野有些得意地昂了昂下巴,说“都是我,部下。”
他日常就是在外头玩,自然也会碰到不少孩子。
别以为只有大人之间才有争斗,孩子们争斗也厉害。
就像文成街街尾空地,孩子们都喜欢在那里蹴鞠、摔跤。
孩子多,地方少,那肯定就有斗。
顾野是食为天开业以后,才在文成街附近活动。
他个子小,又是新来,这里本来孩子王一开始不待见他,非让他喊大哥,才允许他在这里玩。
顾野哪里能忍得住这个就约架了。
孩子王十岁,他四岁,还因为早先营养不良个头小,想也知道力量悬殊。
但顾野也不跟他硬碰硬,就遛着他玩儿。
他还没学吐纳功夫时候就能把李捕头溜得团团转,那会儿已经学上了,溜个十岁孩子是轻而易举事。
那孩子王追了他一个时辰,人都跑傻了都没碰到他一片衣角。
他一下子成了新晋孩子王,当然还是有不服气他,说他只会跑,没有别本事。
但是那会儿顾野已经学会一些拳脚了,再凭借灵活身形,就算是和比自己大孩子真拳实脚对上,也不会落于下风。
再后来就是他娘说要雇几个孩子帮忙,顾野就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活计。
这个时代孩子哪有零花钱说法逢年过节家里大人能给几文钱都是很大方了。
一听说能挣钱,顾野地位那更不得了了,连原先孩子王都被他收编了,成了队伍里四号。
其他几个人都是之前就和他玩不错,性格老实且机灵。
分队时候,顾野把武安和原来孩子王分成一队,确保他不会在自己眼皮底下生事儿,其他人两两组队互相监督像十号小胖偷吃冰事儿,其实他一开始吃,九号就来悄悄和他说了。他故意没吱声,等到最后结算时候才在人前说出来。
他说话还是慢,慢慢悠悠地说完,顾茵又是吃惊道“我只和你说让你找几个玩得好小伙伴,再让他们两两组队互相监督,其余那些你哪里学”
光那一手按兵不动等到结算时候和十号小胖子算账,算完账再分自己工钱给他,可以称得上是恩威并施了
在她面前,顾野不装小大人了,歪头疑惑道“这还用学自己想呗。”
“这小脑袋瓜怎么长得”顾茵惊喜地揉了一把他小脑袋。
他乖乖任顾茵揉,揉完他说“十号五文钱,得给我。”
他知道他奶奶和周掌柜作为前堂和后厨管事,工钱比别人高,所以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要比别人多一些银钱。
“给你给你。”顾茵之前是想把小孩组成外卖部交给年纪最大宋石榴管理,但宋石榴和他真没法比,眼下看着自家这小崽子比大人还能顶事儿,顾茵真觉得往后自己能轻松不少。
顾野多分到了五文钱,嘿嘿笑了一下,又分了两文钱给武安,“辛苦费。”
当然是说他刚帮着数铜钱和看单子事儿,武安对银钱没什么执念,他日常就是不花钱,所以立刻摇头说“我不要了,今天分到了二十文钱了。”
“拿着吧,”顾野很大方塞到他手里,“等我会认字,会数数,就没有了。”
武安这才收下,拉着他手说“那我今天回去接着教你。”
端午节只一天,但镇子上庙会却会连着举行七日。
端午那天对赛龙舟不感兴趣、嫌人多或者家里有事儿没进城,这时候也多半会来赶集凑热闹。
进城之前,他们多少都会问一问端午进城来朋友,端午那天玩怎么样,见没见到什么新奇东西,是进城去不容错过。
镇子上来来去去东西就那些,搁平时也没啥好推荐,但这次不是。
“食为天冰饮可得尝尝,酸梅汤和绿豆汤五文钱一份,那什么奶茶十文钱。唉我没带多少钱去,只喝了一杯酸梅汤。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现在回想起来还带劲儿呢”
“不就是酸梅汤,村里会熬人也不少吧”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自己熬那就放点乌梅,至多搁点糖,酸汤寡水有啥好喝人家那里头搁东西可多了,反正我说不出来。而且你也知道我媳妇身子不好,每年看赛龙舟都得晕上一会儿,今早上多亏了那份酸梅汤,我媳妇愣是没啥不舒服”
“那敢情好,我娘也耐不住热,我明天也带他去买。”
“唉,没喝到那个奶茶怪可惜,听旁边人说是又香又滑,就是价钱贵。等下回再进城怎么也得尝尝”
聊起来了,怎么也得和人说说食为天店里其他吃食。
不论是白案面点,还是红案炒菜,那真是道道实惠又好吃。
于是翌日,食为天生意比端午当天回落了一些,但也是比平常火爆了好几倍。
尤其是顾野为首外卖部,还在庙会附近兜售冷饮,接着帮食为天宣传。
一连七天,食为天单日毛利润都在十两到十五两浮动。
小赚一波之后,顾茵也给店里每个正式员工都发了一两银子过节费,包括统领外卖部顾野。
店内众人其乐融融,而反观含香楼和望月楼,气氛可就没那么好了。
两家都铆足了劲儿准备打擂,尤其是想着要把刚崭露头角食为天压下去。
结果食为天根本没想做端午礼盒,又只剩他们两家对打。
这几天他们礼盒都卖光了,但是因为定价低,其实赚头根本没有多少。
端午那天他们两家客人当然也比平时多一些,但寒山镇是本县最大镇,其他地方富庶人真不多,也就比平时生意好了两三成。
之前两家为了吸纳存银贵宾,弄了各种点菜优惠,已经在赔本赚吆喝,兹想着把对手挤兑出去,自己独占市场后再把银钱赚过来。
可都是老牌酒楼,根基未稳食为天又不参战,两家一直僵持着,端午节依旧未能分出胜负。
可到了这份上,谁也不敢收手,也不能收手,只能咬牙熬下去。
而望月楼小管事李成,也因为这件事被王大富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着一众伙计面夺了他管事差事,降为普通跑堂小二不算,更指着他骂道“人家食为天根本没做什么端午礼盒,就是你满嘴胡吣,骗我降了礼盒价”
若是礼盒没降价,能多赚多少银钱,王大富都心痛地不敢想
李成陪着笑脸任打任骂,还保证道“这次确实是小收错了风,也怪那冯木匠奸猾,故意诱导小下次”
王大富根本不理他什么下次,直接让他滚了。
那李成把这笔账记在了顾茵头上,就等着找机会而找补回来。
而食为天这边,因为多了一个顾野领头、极有条理,还不用人操心外卖部,顾茵已经又在想别挣钱方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