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2 / 2)

但眼下家里只有现银一万两,人心都是偏的,这银钱绝对不能再动了,要留给儿媳妇买酒楼的。

“昨天倒不知道那位姑娘和咱家有这么深的渊源。”顾茵想了想,道“有些话爹不方便和姑娘家说,幸好现在有娘,不若您出面去打听一下。若是这位沈姑娘已心有所属,咱们便促成好事,酒楼的事暂且搁置。若没有”

“若没有,当然是再等等,等咱家周转过来了,你的酒楼也有了,她的嫁妆也有了”

婆媳俩说着话就准备一道去看沈寒春,偏也不巧,门房通传说有人求见武重。

再仔细一问,又是穿着破旧,来要钱的。

“怎么还有人来要”王氏急了,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快把人拦着,就说今日不见客”

未来进项再多,也经不住这流水似的人上门打秋风啊

“娘先不急,”顾茵给她顺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这事儿先由我来应对,您只管去见沈姑娘。”

要问家里王氏最相信谁,那自然是顾茵,看她自有办法的模样,王氏也就不再多问。

顾茵先让下人把对方带到待客的厅堂,又让人去喊了武青意过来,两人头碰头商量了几句。

一刻多钟后,顾茵换了件见客的衣裳就去了。

来的是两个妇人,两人都是荆钗布裙的穷苦打扮,一个约莫二十出头,很是局促不安,一个年过四旬,看着和王氏差不多年纪,却很是淡然。

顾茵过去的时候,正好丫鬟给上茶水,那年轻妇人立刻起身接过,又连忙道谢。

那中年妇人则老神在在坐着,任由丫鬟服侍。

光是看到两人这截然不同的做派,顾茵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数。

她笑着进屋,在主位上落座,先自我介绍,又询问道“昨儿个才进了京,府上许多事情还未料理清楚,怠慢二位了。不知道两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年轻妇人连忙起来福身行礼,“民妇见过将军夫人。”

顾茵身上还没品级,但普通百姓并不懂这个,只知道她是开国国公的儿媳妇,传闻中那位恶鬼将军的发妻,自然对她存着敬畏之心。

顾茵让她不要多礼,接着以眼神询问她们的来意。

那年轻妇人绞着衣摆,一副不知道从何开口的模样。

中年妇人则直接道“夫人初来京城不晓得,我们这些家里男人在战场上受伤,又没挣下什么前程的,从前多是仰仗国公爷接济。再有一月就要入冬,您看”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顾茵恍然状,又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上一口,道“不过这事儿我虽初初上京,却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就该直接给银钱了啊。那中年妇人略显焦急地看着她。

顾茵这要张嘴,这档口武青意沉着脸过来了。

他戴起了那泛着冷光的银质面具,加上征战多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尤其是他沉着脸的时候,那气势更是惊人,就像是一只随时要挣脱桎梏的野兽一般。

他的面具即是身份的象征,传闻那常年在面具之下的半边面容覆满了红疤,面目全非,也正是因为那面容,配合他的武艺和手段,才有了恶鬼将军的称号。

两个妇人连忙起身见礼,一下子连呼吸都放轻了,屋里一下子安静极了。

他闷不吭声走到顾茵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下。

顾茵抱歉地朝着两个妇人笑了笑,又转头小声询问“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武青意微微眯眼,并不言语。

然而他越是沉默,便越让人忍不住去想他发作出来是何等的骇人。

有客人在场,顾茵也不再多问,让丫鬟呈上来茶水和点心零嘴,放到一边。

“二位真是抱歉,怠慢了。将军的脾气”

那两位妇人连道不敢。

开玩笑,眼前坐着的可是开国第一猛将,传闻能空手取敌将首级的。

谁敢说他一句不好

顾茵又问道“方才话说到一半,两位是需要我们府里出钱接济吗”

那年轻妇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中年妇人也害怕的很,但想到前头领回去的白花花的银子,她还是大着胆子道“就是这个意思,夫人不知道,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咔嚓”一声,武青意拿起一个核桃捏成了齑粉。

那声音虽轻,但中年妇人还是吓得打了个激灵,到嘴边的话也不敢接着说下去了。

“不知你家中的伤员是哪位”顾茵状若无事地接着询问。

中年妇人哆嗦着嘴唇,报了自家儿子的身份。

昨儿个才盘的账,顾茵记忆犹新,立刻就道“春分、端午、中秋,你家已经来过三次,半年领走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可是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她的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半点儿不轻视嘲笑的意思。

可那中年妇人却是面色涨成了猪肝色。

她家从前确实困难,但是自打一趟趟领回去银钱,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先是在京郊置办了田地,她那断了一条腿的儿子还取了个美貌娴静的媳妇儿。

媳妇儿刚怀上了身子,想往京城里头搬。

京城寸土寸金,好一些的民居动辄上百两。

她这才又寻摸到英国公府来,想着前头都来过三回,那病歪歪的英国公都没把她记住,这次肯定还能得手。

没想到平白冒出来个国公儿媳、将军夫人,上来就把她每次来的时间都点出来了。

一百五十两是什么概念,即便是在京城,几口之家省吃俭用些,也够花一辈子的了

又是“砰”一阵巨响,武青意把手拍在桌上,那一盘子核桃,连带着装核桃的盘子都成了粉碎状。

那中年妇人两股战战,立刻道“我想起家中还有事,叨扰了叨扰了。”

说完不等顾茵喊人送客,她软着腿就往外跑。

顾茵喊一声“石榴”,宋石榴立刻跟出去,一路跟到大门外头,宋石榴扯着大嗓门道“这位夫人您跑啥不是上门来求救济,说日子过不下去吗我们夫人又没问罪您怎么半年来求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还不够只是问您家现下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困难,您跑啥”

那妇人头也不敢回,心道还跑啥不跑难道等着被恶鬼将军拍碎脑袋吗

真真是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英国公病歪歪的心又软,十分好欺负,忘了他们家是如何起家的,敢在地府爬出来的恶鬼面前弄鬼,有钱也没命花啊

宋石榴那大嗓门一喊,立刻引起了附近百姓的注意。

有人笑道“你这小丫鬟忒不懂事,再困难的人家得一百五十两都能顺遂过一辈子了,人家肯定是自知理亏才跑了。咋还追着问呢这不把人臊死了”

英国公府日常就有平民百姓进出,附近的人稍微一打听,早就知道英国公多番接济伤兵。

也早就有人在议论这件事。

那中年妇人被看热闹的百姓一阵调笑,臊得把脸一捂,拔足狂奔。

而府里待客的花厅内,那年轻妇人嘴唇都发白了。

她也想跑来着,但是一来是吓得腿不听使唤了,二来是头一回来这样的高门大户,进来的时候都看花了眼,就算跑都不知道大门在哪边。

“民妇错了,民妇再也不敢了”那年轻妇人颤颤巍巍地就要下跪。

顾茵看武青意一眼,武青意立刻出了去。

顾茵把人搀起来,温声道“你别害怕,我知道你和方才那人不同。你是怎么个境况,你慢慢说来。”

顾茵的长相是没有攻击性的美,笑起来的时候笑意温暖,直达人心。

那年轻妇人被她安抚住,又想到家中境况,这才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民妇的夫君追随过将军,但运道不好,受了伤,家里实在实在是有些难。民妇的丈夫对此事并不知情,是民妇自己听刚才那个婶子几次说国公爷乐善好施,救济了好多伤兵,这才自作主张,跟她一道过来的。”

她说完脸就涨的通红,“民妇只想求五两不不,二两银子买药。”

顾茵又问清了她丈夫的身份,出去和武青意说了一声。

没想到武青意对她丈夫还真有印象,叹息道“那是个好兵,上战场那年才十四岁,我本有心提拔他,但一次行军途中我们遭遇埋伏,他为了救人被砍去了双腿。”

即便是在现代,没有双腿的人都很难生活,在古代,那人能活到现在俨然是个奇迹。

后头武青意让人收拾了一些药材出来,请了府中一个御医,再带了几个仆妇,又让人套了辆马车,把那年轻妇人送回家中。

那妇人的家中真的是家徒四壁,唯一的男人躺在炕上,面无生气。

猛地见到武青意,他立刻爬起身,先是难以置信地对着妻子道“你果然去了你竟去了”

后头又挣扎着给武青意行礼。

武青意把他按住,“你妻子全是为了你,堂堂男子汉,这么和妻子说话吗”

那年轻妇人落下泪来,求情道“我夫君平素从未这样的,是我违逆了他的意思。”

那男人也跟着红了眼睛。

这样的人家,武青意纵使是铁石心肠也于心不忍,先让御医给他诊脉,写下方子,又留了药材和汤药费,这才在夫妻俩的千恩万谢中离开他们家。

后头这村子的人议论起这件事,那中年妇人本要趁机嚼两句舌根子的,但村里人早就看不惯她几次三番去打秋风、没骨头的做派,这次又都是亲眼看到堂堂大将军亲自过来赠医施药的,根本没人理她就是。

顾茵这边,今天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她刚回了后院,就看到王氏已经在等着她了。

听说事情算处理好了,帮到了真的需要帮助的人,也赶走了浑水摸鱼的人,王氏面上一松,道“还是我儿有办法。”

顾茵也跟着笑了笑,问起王氏那边如何。

王氏拍了拍自己胸脯,笑道“不就是打听一下人对婚事的看法吗,这有啥难的三言两句就问清楚了,那沈姑娘人很不错,知道咱家眼下有些困难,置办不起她的嫁妆,一点儿怨气没有呢”

顾茵点了点头,没再想这个,只还想着伤兵的事儿。

一次两次的来人还是好处理的,也不用次次出动武青意吓唬人,下回也能换其他法子打发。

可如今天的年轻妇人家那样,是真正需要帮助又为国献力的,若是见死不救,怪让人心里难受的。

在现代的时候,顾茵就看过一些老兵晚景凄凉的报道,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然而那时她也只是个小老百姓,能做的也就是捐款捐物资。

现下身份不同,她是不是可以做的更多一些呢

当然,光自家出手肯定是不成的,家底都掏空了也不够。她想的是怎么样让别人一道出手帮忙,或者直接让朝廷出面。

她等着武青意回来再一起商量。

没成想,武青意还没回来,下人突然来报,说沈寒春吐血晕死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