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顾茵带着徒子徒孙去往马车边上, 徐厨子和俩小徒弟看啥都新鲜,一个劲儿地夸京城是好地方,连脚下青石板路都夸了又夸, 毕竟在寒山镇, 这种平整的道路也只有主城区有,犄角旮旯的地方可都还是泥土地。
京城就不一样了,这且还是城外呢, 路就已经修得这般好了。
边走边聊,顾茵顺带询问他怎么带了这么些东西。
之前徐厨子从文家到食为天的时候, 所带的行礼连眼前的一半都不到。
他也不像是会攒家底的人, 总不能是这大半年攒下了这么些东西。
徐厨子就解释道“我们仨就一人一个包袱, 只带了一点必需品和换洗衣物。其余的都是葛家二老的。他们当时家当多, 扔了又可惜,请镖局托运又不值当。那会儿我帮着他们处理事务, 就说反正后头我们也要上京, 帮他们带过来也是一样。”
葛家二老比他们早了一个多月上京和葛珠儿团聚, 在京城定了居。
顾茵也把他们安排在食为天做工,既方便他们和葛珠儿互相照应, 也能三不五时和陪着顾野一道过来的外孙冯钰见面。
不过二老年纪大了, 又都有些小病小痛,所以顾茵只给他们排了白班。
葛珠儿作为雅舍的掌柜,应酬一众女客, 经常要到宵禁前才能下工。
后院还有一些空房,顾茵本来是给葛珠儿安排了员工宿舍的。
但每到葛珠儿晚归的时候, 吃过了夕食的二老就会打着灯笼,慢悠悠地从自己的小院子里出发,互相拉着对方, 来接葛珠儿归家。
一家三口一边说着白日里的事情一边回去,每每见了,都让顾茵觉得温馨无比。
葛家住着的院子离太白大街也不远,顾茵就想着先带徐厨子他们去放了东西,而后再带他们去食为天。
说着顾茵邀请他们上了马车。
因为时下师徒如父子,顾茵和徐厨子这样的便算是母子关系,所以也不用介意男女大防。
徐厨子坐定之后又念叨起来,“我听人说京城这地界啥都贵,这样的马车,租一次得不少银钱吧”
他边说边看顾茵,就差直说她浪费银钱了。
顾茵这才想起来,还没和徒弟交底呢
之前在寒山镇的时候,关于武家的事情一家子三缄其口,谁都没告诉。
连葛家二老和许氏母子,都是上了京城后才知道英国公府的事儿。
葛家二老虽然回过一趟寒山镇变卖产业,但他们为人老实,自然是不会到处宣扬的。
“马车不是别家的,是咱们自家的。”顾茵想着要不要在马车上和他们聊这件事,毕竟徐厨子这人看着年纪不轻,性情却并不是很沉得住气,别回头抛出个重磅炸弹,把他给吓傻了。
还没等顾茵想好怎么开口呢,徐厨子又鬼鬼祟祟地对顾茵招招手,让她坐近一些。再对两个小徒弟使了个眼色,菜刀和砧板就很自觉地调转了方向,面朝车壁,还把耳朵给捂上了。
顾茵看着他一副要说体己话的样子,就坐近了一些。
徐厨子就压着嗓子开口道“师父,我觉得我师公这人真挺好的。”
没头没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顾茵听了都有些懵。
徐厨子接着道“刚师公还帮我们拿东西呢,那么些行礼,这大热天的,帮着我们放行礼一点不耐烦没有。您现在看着富贵得很”
徐厨子的眼神落在顾茵的手腕上,她戴的自然还是那个初入英国公府时,王氏随手给她套上的那个赤金缠丝双扣镯。后头进宫赴宴或者招待女客的时候,顾茵都要装点一番,这手镯就成了她常戴的首饰之一。
“但您可不能因为富贵就抛弃了糟糠夫啊。”徐厨子难得正经地语重心长道,“我师公那是为新朝效过力的,虽现在只在京城看大门,您可不能轻视慢待他。老话咋说的,糟糠之妻糟糠之夫不下堂阿”
顾茵强忍着笑意道“我像这种人”
“那师父自然不是。”徐厨子又讨好地笑两声,复又小声道“那这大热天的,师父咋让师公坐车辕上”
顾茵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围着他的胖脸比划了一个大圆,道“你还好意思说”
英国公府出来的马车自然是宽敞的,只是没想到徐厨子比从前又胖了一些。
他先上去一坐,砧板和菜刀两个往角落一缩,加上旁边还有好几个硕大的包袱,车厢内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身形同样比常人高大的武青意再进来,那是连个伸腿儿的地方都没有,得和菜刀砧板一样,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还不如坐在车辕上晒日头呢
徐厨子知道自己想岔了,发面馒头似的脸涨了个通红。
后头进了城,到了葛家的院子。
葛家二老和葛珠儿当天都休沐,因为平时一家三口都要上工,在家的时间少,所以难得一家子一起休沐,正在家里一起洒扫屋子,晾晒被褥。
顾茵带着一行人敲开葛家的大门,葛珠儿见了她就笑,“东家怎么这会儿亲自来了有事直接使人来知会一声便是。”
一边说,葛珠儿一边把两扇木门都开到最大,邀请顾茵进屋去坐。
顾茵进了去,解释了是自己徒弟和徒孙上京,帮着二老把剩下的家当带过来了,所以就先带着他们来了这边。
刚解释完,武青意和徐厨子他们都提着包袱过来了。
葛家二老在屋里听了一耳朵,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抹布和扫帚去迎他们。
武青意和徐厨子自然不用二老动手,把行礼直接提到堂屋搁下。
葛大婶赧然坏了,道“小徐这孩子忒实诚了,都是些不值钱的家伙什,就是我家老头子念叨了几句说怪心疼的,他就说能帮我们带过来。当时没细想,现在想想真是臊死人了,这大热天的背这么些东西坐船,该多辛苦啊”
说着就赶紧给他们倒水,又让葛大叔去把井里镇着的西瓜捞出来切给大家吃。
徐厨子做惯了活计的人,累倒是不累,就是他实在太胖了些,刚在太阳底下运动了一下,身上汗如雨下,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不同葛家二老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喝了水,喘过一阵,总算是缓过劲儿来,说“不辛苦,辛苦啥呀,虽东西不值钱,但都是您二老这些年辛苦攒下来的家当。东西虽旧,但用着顺手,多少银钱都买不来哩”
这话一说,自然把葛家二老哄的喜笑颜开,对着他连连道谢。
葛珠儿看他手边的水碗空了,便又亲自给他蓄上。
徐厨子这才注意到屋里还多了她,赶紧手部不是手,脚不是脚地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这就是您二老寻回的姑娘吧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上门贺喜。”
葛珠儿笑了笑,道“徐师傅莫要客气,您帮着我爹娘带这么些东西上京,已经是最好的贺礼了。”
察觉到徐厨子很是拘束,葛珠儿就没再堂屋多待,接着去院子里晾晒被褥。
顾茵发现葛家多了个看起来木讷老实的妇人,就也跟了出去搭了把手,询问起来。
葛珠儿就解释道“这是姜姐姐,是我早年在军中认识的苦命人。之前她在鲁国公府做活,现在恢复了自由身。她家中并无其他亲人,只一个干儿子,也是运道不好,早年就受了重伤退了下来,如今在水云村当农户。姜姐姐想着自己还不算老迈,就想在城里寻一份活计,不去村里投靠干儿子一家,免得给他们家增添负担。”
顾茵就喜欢这种不靠旁人的女子,笑道“这还有去旁处寻找吗去咱们酒楼不是正好。姜家姐姐可愿意”
那姜婶子连忙摆手道“我和夫人”
又想起葛珠儿已经不是国公夫人,又坚持要和她姐妹相称,姜婶子又连忙改口道“我和珠儿妹妹差了十来岁岁,比夫人就更大了快二十岁了,而且我这样的身份,也不敢当您一声姐姐,您折煞我了。”
顾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和珠儿姐姐按平辈论,只是称呼的事情而已。你看做工的事情”
姜婶子面露犹豫之色,磕磕巴巴地道“我人虽没用,但烧火做饭的本事还有。您不嫌弃我愚钝,肯用我,本该是感激涕零,不敢推辞的。只是我如今身上带着一些事儿,不好在人前出现,所以只能辜负了你这片好心了。”
顾茵自然问起,“可是担心鲁国公府的人为难你”
姜婶子支支吾吾应了一声,显然是不能多说的模样,顾茵也就没再追问。
后头等到顾茵和武青意等人离开,没了旁人,葛珠儿再问起她身上的事儿,姜婶子自然不瞒着她,把冯钰让她办的差事说给了葛珠儿听。
葛珠儿犹豫再三,当天还是跑了一趟食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