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不打算等她,就也自请抗击鞑靼的军务,去了西北。但他的军务要紧,都在甘州、凉州两地的行都司,只能托人去肃州卫打听,却因为言将军怕妻女被害,一直没有对外声张她们的住址,他想查也没能查到。
没想到这时候白家也来甘凉两地外派行官,白瑶瑶自告奋勇要帮他找言昳当言昳与他碰巧在西北重逢的时候,山光远身边的就是白瑶瑶。
言昳闭了闭眼睛。
可她当时听白瑶瑶字里行间的话,都是如何跟山光远在京中重逢,她心里翻起了难受的嘀咕她也在京师出入过,为何从没见他找到她
从那时候开始,就埋下了间隙隔阂的中子。
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言昳半信半疑,她想问的是
“这些都随你说,如今过去的太久,你说我也没法求证了。可当年你囚禁她之后,为什么要认罪外头所有人都在说你了她那罪己书上也写了什么你痴恋白家小姐,按捺不住,如何如何,尽是污秽之语”
言昳想起来,都觉得那封罪己书让她不适到了极点。
山光远垂眼“因为不是我写的。是梁栩找人写的。他要我认上头的罪。我也确实抓了她,这一点证据确凿。”
言昳震惊“他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
山光远点头,他怎么能不知道呢,轻笑道“当时我功高震主,军权过盛,我要是不承担这污名,就会没命。”
言昳也可能没命。
山光远当时掂量了掂量,他一人虽拥兵权,但确实不足以和谋划多年的梁栩与熹庆公主对抗,打起仗来也分不出什么对错,只会一地死伤,狼狈难堪。
山光远抚着膝盖,并不怎么在乎的轻飘飘道“那些传言传的脏,我也必须认,他就是要折辱我。不过梁栩也不能杀我,他也怕我的手下反了,我拢起来的部队散去各地造反,所以只能给我一身骂名,但重拿轻放。”
言昳咽了一下口水。
山光远说的很合逻辑。很有道理。
如果是这辈子,她有了对穿书的记忆,又能跳出对白瑶瑶和梁栩的单纯仇恨,她估计会一眼就看明白山光远这么做的缘由。
但前世的她真的
她的一切都能被白瑶瑶轻易夺走,所以她窄窄的心里少了太多宽容和余地。没容得一句解释,就条件反射的觉得,山光远也背叛了她,山光远跟那些庸俗的男人没两样。
言昳既恨梁栩,但忍不住想,前世那个不成熟的她,又何尝不是太武断了呢。
山光远粗粝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指甲,道“前世,我愿意交出兵权给梁栩,就只提了一个要求。”
言昳脑袋已经有些乱了,他继续说的话,她没太听进心里去。
他没看她,声音轻的像一个在空房间中膨胀的肥皂泡“我说要娶你。”
那肥皂泡一下炸开,言昳反应慢了两拍,懵了。
他用力摁着自己的指甲,两手指节都发白,像是用尽力气,才让声音依旧平稳着“当时都在传言,你是他的宠妾,是他的心头肉,所以梁栩以为我是在报复他。但我不是。”
言昳瞳孔震颤,不敢理解他轻巧几句话背后的意思。
他、他说主动求娶她
什么
山光远咬了咬嘴唇,声音沙哑“我当时想,你要是爱梁栩,我就偏强求婚姻,你可能不会快乐,但我能护你安定。就像小时候咱俩承诺的,日后长大了要拉扯对方一把。他身边是漩涡,你不该久待,跟着他的女人大多都死的很惨。”
“但若你不爱他”他顿了顿“不过,我没敢多想这个假设。咱们当时成婚后,你的态度也让我明白,我不幻想是正确的选择。我想过要偏与你亲近,耗你十年二十年,但我”
他做不到。
他恐惧。
山光远发现自己害怕言昳厌恶的眼神,那些伤人的话语。他以为成婚就成功了大半,但他发现自己太将她放在心里,就受不了被她的刺那样扎伤。
言昳既然讨厌他,他若为她着想几分,就不该给她添堵。
才有了十年冷淡如冰的婚姻。
山光远吸一口气“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也不往你前头凑了。而且我发现,我不在你也过得很开心。”
言昳震惊“我、我以为你是一直心里爱着白瑶瑶,所以想不明白你为何不愿意与我和离”
确实,虽然原著与传闻中,都说言昳婚后如何如何凄惨,但言昳嫁给他之后,生活一直富庶安定。在商界她激流勇进,可再也没吃过二十岁之前那些年颠沛流离的苦了。
当时说搬回金陵还是山光远提议的,她以为他是调职来了金陵附近。到金陵他们租房住了一段时间,某天饭桌上出现的一沓黄纸小报头版,就是说到白旭宪不再居住的白府如何豪华庞大,不符合白旭宪的清流名声。
言昳就动了买回白府的想法,当时虽然花了很多钱,但手续办的很顺利,会不会山光远也在暗中替她打通了关系
毕竟金陵白府是他们童年相遇共处的地方啊
言昳脑袋里忽然塞满了各中细节,很多事都能发现细腻的蛛丝马迹,是他像个勤劳的燕子,衔枝啄泥,帮着她造出了一个安定了将近十年的小窝。
他
言昳舔了舔嘴唇,睫毛发颤“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与我说,咱们成婚,是你作为发小的仗义,是为了庇护我”
山光远“”
发小的仗义
到头来,不是仇人,也只是落在了发小上吗
他刚想开口,言昳一脑门乱,简直就像是老和尚头套马蜂窝,她抓住他衣领“这些都是你的解释而已我、我不信,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嫁给你,后来你还不跟我和离我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支配,哪怕是你也不行。”
山光远低头看她“我知道。但我上辈子,只做了两件让我自己满足的事。一件是杀了韶骅;一件是娶了你。我就想强求,不想撒手。你因此而讨厌我,我可以理解。”
他俯看着言昳,露出了一点无奈心酸,却又任凭风吹雨打的坚定,道“你讨厌我吧,没关系。”
言昳望着他,明明此刻他语调温柔,她却感觉他投下来的阴影,像是带着他的温度和体重一样,将她罩住了。
言昳惶然,舌尖太多话堆得说不出口,太多疑问她讲不出来。
但她意识到一件事。
在原著中,山光远的黑化被认为是原著写崩了,是作者搞骚操作。但当言昳自己作为一个角色,活过一世,她能感觉到角色与作者,或许未必是谁操控谁的关系。她在笔触没有描写的地方,自有她自己的人生、痛苦与理想。
而山光远更进一步。
他以自己的情感、坚持与选择,生生改变了剧情,改变了自己或许本来被安排好的男三路线,走上了自己选择的路。
或许不是写崩了,不是剧情强行圆,也可能是这些角色在操控作者的笔墨,可能写下文字的人根本控制不了山光远这样的人的走向。
山光远自己一个人,顶碎了天花板,叛离了一切路线,在不知道自己是书中角色的情况下,强行走出了他想要的与她成婚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