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扯了一下嘴角“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财产。至于那些枪炮粮草,我为了不让你账目上讹我,也会都救回来的。”
言昳想了想,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做,她没傻到非要跟人拼枪玩刀冒险去。言昳道“行吧,反正我帐都记好了,货都交给你了,你救回来多少用多少。”
浩浩荡荡的马队路过军营一侧门口并未进入,而往着火燃烟处去了,言昳带了几个私兵离开马队,往军营中奔去。
山光远看她进了营中,也暗中松了口气,将腰间横刀拔出,对副将略一点头,眸中寒光沉沉“速战速决,莫要乱了军心。”
言昳进了军营,终于明白山光远为何不慌。明明军营侧面爆炸与燃火极其显眼,但军中绝大部分将士仍然驻扎在自己的岗位上,神色不变,甚至连交头接耳的讨论都没有。
他的领兵风格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很稳。
言昳没想到一天兜兜绕绕又回了军营,想来山光远今日又是给她买油膏,又是折返回来找她,更是在城中绕了几圈。
这种兜兜转转,让言昳忍不住觉得像她俩过去很多年似的。
主帐前头有六名卫兵襄护,看到言昳,想着出事之前军中快爆炸般传遍的言论,山光远亲自护送她进城等等,心里也有数,言昳开口说明来因,他们便请言昳进主帐去了。
至于私兵不能进帐,留在了外头。
冬日北方入夜极早,明明刚刚还有日光,如今已经天色全黑,言昳坐在帐下,把灯烛都点起来,看主帐亮的像个灯笼,又坐了回去。
虽然情况仍旧不明,可她安心的让自己都觉得不适应。
不一会儿,听说城中的鞑靼兵已经抓到了八十余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在流窜,但一部分士兵正在城中巡逻抓捕。平凉城目前已经被封锁,轻竹她们也回到了大营中。
言昳对着回来的轻竹犯愁“希望鞑靼兵别顺着运炮台的路线,把我的船给点了。那艘船虽然不大,但也不便宜呢。而且我还想今儿夜里坐船就走。”
轻竹惊讶“风雪这么大,今夜就要走”
言昳眨眼“平凉府刚定下来的住处就被轰碎了,我还能怎样”
轻竹抿嘴笑起来“在军中先凑活一夜就是了。再说,咱们送来的物资兵武被人袭击,还不知道是不是要运一批新的来呢。”
言昳头疼的撑了一下额头“我觉得军营里怪不干净的,而且还不如船上住得舒服。算了,等他回来问问情况再说。你说怎么这么久也没回来”
言昳装上货连夜从凤翔府出发来这儿,可以说是一夜几乎没睡,此刻坐在山光远圈椅上等他,等的几乎是头打摆子。
主帐屏风后头挂着块麻布帘子,轻竹绕到后头看了看,道“您要不睡会儿,后头有个窄床,还有个折叠的小榻。咱们的人估计在军营里,也只能睡地铺盖,条件不能比这儿好了。”
言昳总觉得那床是山光远睡的,她不肯,嘴上直说“他在军中,肯定不可能天天洗澡,太脏了,我不睡。”
轻竹看她眼睛都睁不开,说话都像是上下嘴唇黏在一起,劝道“小榻上也行,我给您铺上披风垫着,您就眯一会儿,等山将军回来,我肯定叫你。”
言昳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帐顶,被轻竹扶着,人已经困迷糊了“莫不是船被烧了,家当也被人炸了,他没脸回来见我,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说着,人刚碰到小榻上垫起来的软枕,就睡着过去。
轻竹知道二小姐心里装的事儿太多,有些心疼。来了西北总是如临大敌的,除了在宝世子前头能笑一笑,言昳也就在这军营之中落得几分敢酣睡的安心。
轻竹伸手,将言昳脚上靴子脱了下来,放到火盆前烤着,瞧见旁边架子上有几件山光远洗净的皮袄与披风,也随手扯了一件,给言昳盖上。
那小榻确实硌的不太舒服,言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就感觉到一点点冷风,以及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她稍稍睁开眼,迷糊中就瞧见山光远立在门口,似乎轻竹与她交代什么。
山光远转头看向她,轻竹闪身掀开帐帘离开,又是一阵微弱的冷风,直到山光远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硝烟与血腥味。
他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冷风,言昳很想张嘴埋怨他一句,但实在太困,她说不出口,只瞧见山光远摘了满手的灰玉与黄铜扳指。这年头因为填装速度很慢,他有时候还会在中距离拉弓射箭。
扳指被他轻轻放在了榻边小桌上,小榻上还有他买给她的包装艳俗的油膏盒子。他拿着盒子看了看,似乎发出了一声呵气般的轻笑。
言昳的视野里看不到他的脸,只瞧他动了动被冻得青紫的手指,想要伸手碰碰她的脸,伸到一半却作罢。
言昳几次迷糊中醒来片刻,目光搜寻着他才安心睡去
一会儿他半侧着身子站立,拆了掌心的绷带,露出满是细深血沟的手背。
一会儿他似乎脱了披风,只穿着圆领黑色素袍,端着盆温水静静走过去,在远处拿巾子洗净手脸,又伸进胸膛里擦了擦。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但没有破口,应该是别人的血。
言昳再次睁眼,觉得身边很暖和,似乎是他把几个火盆暖炉都移到她榻边,又给她盖了件厚重的大氅。
他简直像是要给她捂汗治病似的,言昳热的有点睡不着,忍不住将胳膊伸出来。她脑袋不清醒,但也觉得都该半夜了,他怎么还不睡,探头看他。
山光远在屏风后窸窸窣窣,有点巾子搅动水的声音,言昳略一探头,就瞧见半个健实的肩膀,从屏风后露出,他伸手拿了块麻布巾子,沾着水正在擦后背。
言昳屏息,脑子里陡然惊醒,定睛去看。
他确实很结实,但不算肌肉健硕的夸张,只是他天生宽肩窄腰,骨架坚重。在刀光剑影中精炼到极致的肌肉,因略深的肤色、横纵的伤疤、和擦洗时流淌下来的水痕,更显得像是他峥嵘战功的铠甲。
山光远竟然是比较容易留下伤疤的肌肤,多年在金陵爆炸时留下的伤,还有着略显可怖的痕迹。也是,她五年前的时候,虽然自己受伤被他小心处理了,可她都没看一眼他的伤疤,真算是没良心了。
山光远估计是为防止信令兵突然冲撞,平日都在这屏风后擦洗,也都习惯了,并没有注意到言昳躺的位置,其实是能看见一小部分的
言昳发誓自己真的只是微微挪了一点脑袋,而山光远正弯腰去洗巾子,她就瞧见了他后背一路向下的蔓延到腰臀的线条,以及他大腿上的肌肉,膝盖后的腿窝。
他、他真是擦全身啊
她贼眼死盯着,眼见着山光远弓腰去擦膝盖,他半边身子都快在言昳眼下看全了,她实在有令她大开眼界的身姿,言昳忍不住在厚重的被褥中倒抽一口冷气。
山光远听见声音,猛地一惊,站直身子,亚麻巾子一挡,往屏风后退了半步,惊疑不定。
言昳心里大叫一声完蛋,急中生智,顺着那吸了一口气的声儿,发出了造作的“啊嚏”
简直像是故意装嗲的喷嚏声,回荡在寂静的主帐下,言昳在被子里死死掐着两只手,哀叫了一万声要死。
山光远半晌,轻声道“言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