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强吻(1 / 2)

白月刚 马桶上的小孩 7258 字 3个月前

屋内, 宝膺将盒子打开,放在了言昳眼前的书桌上。

他从放下那一刻,就感觉出了不对劲。

因为言昳脸上没有欢喜惊讶,只是露出平静的思忖。

她手指敲着桌子上几封折页的缎面, 在点了暖炉的闷热干燥的书房中, 空气安静的可怕。

或许她只是沉默了一秒钟, 但对于情绪极其敏锐的宝膺来说,这一秒钟好比是他眼睁睁看着铡刀落下。

言昳两只秀丽的手拢在一起,她本来想委婉或者绕弯子,但细想反而不应该,轻声道“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宝膺心里挣扎了一下。

他觉得可以否认, 可以当他没开这个口,把事情搂回没有点破的状态。可思来想去, 他嘴上已经做了回答“对。”

言昳没说话。

宝膺心里预演了千万遍的话,如此轻的就送出了口,他道“嫁给我吧。”

言昳抬眼看他, 而后笑起来。她表情很柔和, 让他心里刚刚升腾起一丝可能性, 便听见她毫不委婉道“不行。”

言昳“不行。我想来想去, 现在不想成婚。”

宝膺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现在”

言昳点头,她并不觉得羞涩或尴尬,只是像谈自己的公司一样“嗯。我现在如果嫁给你, 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为了躲避各方的求娶觊觎。但我觉得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而且现在的我, 并不想要嫁人。”

她说的太清晰,让宝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在她对面的圈椅上, 缓缓坐了下来。

宝膺平静道“那你考虑过这件事吗”

言昳拈着笔,在对桌看向他“考虑过。甚至也很心动过。但我觉得现在我清醒了。宝膺,我不怀疑嫁给你可能会挺舒心的。但我不大喜欢纯粹舒心快活的日子。”

她咧嘴笑起来“我的生活就是奔波、就是野心,就是什么都想要。再掺杂一点肮脏的计谋。我觉得挺好的,我这泥潭,就别拉你进来了。”

宝膺不能理解,他觉得这是言昳为了拒绝他而贬低自己“什么叫泥潭,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言昳尖尖的红色指甲点着信纸上的红格,吐出一口气“我亲手杀了白旭宪。他根本没有一跃自杀,而是我命人将半死不活的他扔下了城墙。是我的报业声讨你的母亲,揭露了国库亏空与向倭地卖船的事。为了夺取青州的煤矿,我资助了当地的流匪,又在他们把煤矿送我之后命私兵联合当地衙门火烧了他们的寨营”

宝膺让她第一句话就震住了,呆在原地看着她。

言昳看着他吃惊的神色,心里有点很快便滑过去的难受和庆幸。难受在于,她不知道宝膺还会不会把真实的她当做挚友;庆幸在于,幸好她没有头脑一热答应与他成婚,否则他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这婚姻必然也会是悲剧收场。

言昳笑起来“在你眼里,我是那个书院里跟你挽着胳膊大笑的女孩,是那个认真听你讲家事而不多问的朋友。但在那时候,我手上已经沾了太多脏了。当然,我也就现在对你用脏字形容,我心里其实一点都不觉得我做的不对。”

宝膺喉结在高领上动了动,他声音有些发飘“我我其实能感觉到。特别是最近咱们开始合作之后,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也不认为你有自己想的那么坏。你没阻止过我做事,我当然也不能置喙你的行事”

言昳往后靠在圈椅中,轻轻笑道“宝膺,你就是你,这么多年你的原则都没有变过,迟早也会有一天看不惯我的行事风格。再说了,友人还好,真要是做了夫妻,我们就是利益绑在一起,我的选择就会变成你的选择。你会很难受的。”

她形容婚姻,用的是“利益绑在一起”这样的词吗

宝膺缓缓道“你拒绝我,不是因为你爱别人,或想嫁给别人,只是因为,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是吗”

言昳笑“嗯。也因为我很爱自己。”

宝膺忽然有点理解,山光远似乎不如他直接或主动,可能是因为山光远更了解她。

她会这样直白且不留余地的说“不行”“不要”“我不想”。

她会以谈论他人之事的口吻说自己的婚姻。

从长远来看,或许她的做法是最好的最不伤人的,但此刻的那种无力回天的感觉,让人如何不怕、不怯懦呢

他此刻除了说“我知道了”,还能说什么回应呢

更何况言昳是逼不得,追不到的人,想要拥有她,只有等待与被她选中。

宝膺其实能感觉到,面对利益,她会虚情假意,她会虚与委蛇。但她嘴上说“婚姻是利益”,但面对婚姻、或者说她自己尚且不理解的爱,却不愿意假装。

此刻说“不要”,便是金山银海、神仙罗汉也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宝膺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不应该从“我想娶你”入手。他一开始就应该告诉她,他不是想娶她,而是爱她。

可现在,宝膺不用再说,他便知道,言昳确实是在乎他、珍惜他,才会讲这么多话。但绝对不是爱他。

他不觉得太悲伤,但只是很深很深的怅然,像是坠入深崖,但却被崖底的大网柔软的兜住,他摔不死,也爬不上去。

言昳“这个流言目前就先这样,我实在是忙。等事情办完,我会澄清的。我会让你不被牵扯进来的。”

宝膺似乎没在听。

言昳身子往前倾“我觉得我比较适合败坏的名声,真要是名声烂臭,我发疯也没人管了,多好”

宝膺声音轻的就像是被风吹动的蒲公英种子,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我就还会在这儿,毕竟你说的是现在。但就只有一个问题,言昳,你现在有爱的人吗”

言昳眨了下眼睛,摇头。

宝膺笑道“你知道爱别人是什么感觉吗”

言昳一怔,她嘴唇动了动“我觉得很可怕,像是会让人失去理智。我也不想知道。”

是呀,她是天生的刺猬。

宝膺其实之前也惴惴不安过,也想过很多次如果被她拒绝,他该要如何收场,要如何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再做回朋友。

但他此刻却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站起身,由衷笑道“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它不好不坏,也改变不了一个人本来的性格。只是奇妙、拉扯又令人恍惚。你要是有一天也能体会到就好了。”

言昳愣了许久许久。

直到宝膺已经离开,她还是在那儿呆呆的坐着,直到晚风吹拂,书页乱翻,轻竹叹了口气将她桌上吹乱的信纸书页收拾起来。

言昳突然打了个哆嗦似的,坐直起来,看向轻竹,面上有几分茫然。

“你说我会不会过了很多年之后,会后悔”她轻声道。

轻竹“二小姐莫要想着未来会不会后悔,就做当下不情愿的选择。未来可能会后悔,但现在可能立刻就会后悔。只是,你看不出来吗世子爷是爱你的。”

言昳只是更加茫然了“为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别人爱的”

轻竹发现,二小姐并不了解自己性格中柔软温暖的一面,她喜欢把自己想的很坏,仿佛这样就不怕踩进沟里,就不怕被人指责。

轻竹当然不会知道是前世多少年的声名狼藉,处处打压,坠入低谷之后的骄傲,造就言昳这样的别扭性格。

宝膺回东院的路走走停停,反复回想,觉得自己太过可笑,太过失败;却也无法去气她恨她,只觉得她不过是个强大又脆弱的人。

一面觉得她如此无情,一面觉得她的拒绝尽了她张狂性格里的温柔。

他只觉得左脚踩右脚,脚步虚浮飘回了自己的院子,不顾奴仆的打量,他合上门,扑倒在干燥的床铺上,只把脸埋了进去。

宝膺想走。

他觉得真没法面对她了。

他真有那个能耐,按捺住自己的心,再做她的好友吗

更何况他在山光远面前说了那么多胜券在握的话,句句话都好似自己已经把人娶到手了似的,宝膺就想撞死自己。

他翻过身来,吐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沉浮好似浪尖水底来回上下。

他走了虽然能让自己心里舒坦了,面子也保全了,但以她过于自尊的性格,会不会以为他生气了,就再也不跟他联系了会不会这替她挡住各路求娶的传言,也会不攻自破,让某些苍蝇又围着她乱转了

宝膺翻了个身,仰头看向横梁,摸了摸怀里的木盒。他打开盒盖,手指摸了摸翡翠鹣鲽,缓缓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言昳一路拍着发疼的脑袋,到主堂去,言夫人已经立马把这府上变得热闹居家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屏风与圆桌,甚至还有热酒的陶炉、挡风的暖罩。

言昳惊叹不已,发觉屏风后的桌子上,还有些面粉碎菜,问道“这是要干嘛”

言夫人挽着袖子,两手刚沁过水,银镯子和红绳湿漉漉的,道“包饺子呀。没在我们家过过年吧。我们都是自己包饺子,才有那个氛围。咱们要守岁的时候,就要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包。”

言昳其实这五年都没有好好过年,之前跟李月缇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吃点锅子,守个岁,李月缇给她一些压岁钱。但那时候家太小,还有白旭宪这个膈应人的老爷在家里,氛围也不是很足。

言夫人挽着的袖子上,有些陈年的伤疤,言昳有些在意,忍不住看了两眼,雁菱注意到了,挤过来小声道“是我娘跟我这么大的时候受的伤。听说以前她算是个刀客,耍的一手好刀法,后来觉得日子过得太辛苦,就不练了。”

言昳有些吃惊,笑道“是,谁还没年轻过呢。”

言夫人摆盘放筷,先把凉菜都命人端了上来,道“雁菱,你爹还没到”

言昳一边跟雁菱一起升灯笼,一边伸长脖子喊了一句“我让阿远去接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就瞧见言实、元武跟山光远从前门进来,山光远在后头一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言实一边摘臂甲,一边道“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刚刚路上突然跟我说他要去跟调拨过来的将士一块过年,这不胡闹吗我们这一家子几十年一块过年,不还是觉得你们几个孩子在西北,别吃不上热饺子”

言昳心里知道,言家特别乐意攒局过年,也是怕山光远和言昳这两个可谓无父无母的孩子,奔波在外,无家可依。

山光远看了言昳一眼,似乎也没想到言实把他训了一顿,有些下不来台的别过脸去。

言昳看着手头的防风彩灯挂上门楣,便去接言实的衣甲,路过山光远身边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不过来过年,还能跑去住军营吗怎么想的啊”

山光远有些懊恼“不是。”

言昳还故意挤了他一下,她恶狠狠地小声道“我不管,你就要在这儿好好过年,甭管你奇奇怪怪脑子里塞了什么,你都给我憋着”

山光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接到言实的路上,确实一瞬间有了想再次逃走的想法,但他现在越来越清醒,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哪怕是他开口的太晚,哪怕是会可能被她骂的狗血淋头,他也该说。

他也必须说。

到饭菜备的差不多,言实、元武和山光远站在屏风旁正在聊军务,言夫人拍拍手“准备上桌吃饭吧,今儿我们到的太晚了,又收拾厨房,又让下人做饭,你看都耽搁到什么时候了。哎,世子爷还没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