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有些百姓想跪,但却被两侧的羽林喝止,白瑶瑶也柔声笑道“不必跪我,还请快起。”
到天坛正殿前的铺绒毯的高台上,白瑶瑶目不斜视的登上台阶,太监喝静,百姓众官垂头道礼,白瑶瑶拢着手,她知道自己是花瓶吉祥物皇后,开始了早连一颦一笑一顿都训练了无数遍的讲话。
从反思大明近年的多舛不平,讲她未进宫前看到的大明重重不幸,进宫后了解到的如今王朝的积重难返,让她深感不安愧疚与对黎明百姓的歉意
她要以一个最洁净最不是加害者的身份,为过往的王朝谢罪。既是能把过往推开,也让百姓绝不忍心针对她。
而后开始重申乾庆皇帝在世时的诸多改革之心,说一些梁栩曾经为自己造势时承诺的爱民之举。然后话锋一转,提及英法无皇之革命,提及大明因争夺皇位而发生的诸多灾难,她像天下不少百姓一样在想会不会没有皇帝,就能迎来更好的未来了。
她这些话语措辞,既有皇后身份的端方大气,又特意在李月缇的笔锋润色下,多出几分清廉白家子女的悲悯天人,几分女性视角的温情脉脉。
李月缇能做出详实的调查采访,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白瑶瑶现在后知后觉,会不会大明最近这些日子,那些挑起纷争、掀起风雨的文章,跟李月缇有些关系
紧接着,到了这次公众前演讲的重点。
皇后听说大明百姓呼吁实行议会制,再无皇权一言堂,她认为可以一试,而听闻士子共进会之首,韶星津一直是最热门的首相人选,在六部之中也都推介韶星津为百官之首,她觉得此事可行
韶星津在台下,早一身素衣等候多时,从车马停靠到她步步走上台来,韶星津目光就没有离开她。
他知道,恐怕从做皇后到今日来当旧王朝的发言人,都是言昳一路安排好的。但韶星津心里忍不住五味杂陈,白瑶瑶入宫前他托人递交的那封信,她有没有看
瑶瑶对他是否还有一点爱亦或是只剩下恨她会不会短短几个月爱上梁栩失去了丈夫的她,会不会内心回想起他
当白瑶瑶的演讲到了最后,她抬手请韶星津上台时,他们双目对视。
白瑶瑶面上依旧是慈悲柔和的微笑,对他略一颔首,挪开目光,而后提裙并袖,姿态无可挑剔的走下高台。
无喜无悲,像是曾经跟在他身边五年叫他星津哥哥的是别人。他还在这儿挣扎纠结的时候,她竟已经变成了高高在上俯视透他心思的菩萨一样。
韶星津觉得自己脑子里有点魔怔了,他盯着她背影,直到身边的李忻低声提醒,他才猛地回身,往台上走去。
远处,东交民巷外侧的一栋楼阁上。
“我听说你支持柯嫣成立了自己的党派。”宝膺笑吟吟的转过脸来“不过现在还在发展的时期,她应该不会贸然加入议会争夺席位的内斗吧。现在士子共进会独大,恐怕要占据大半位置吧。”
言昳笑起来“政党虽大,可分裂起来也不难,更何况在这个利益未定的时候。晚些时候我约了人,就为了此事。”
宝膺吐一口气“我总觉得未来不会是朗朗乾坤。”
言昳靠着绯色阑干,珠琲随风轻摇,她笑起来“这不是正常吗总需要几年动荡。其实安定之后,我有意让你做首相,但你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宝膺偏头看她“我不想掺和进这中事。”他似乎觉得口气有点僵硬,故作松快的笑道“我还是适合跟画轴蟒绢、茗茶糕点、笔墨丹青在一处。”
言昳手指交握在一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斟酌道“你之前寄来的信,我收到了我将公主与卞宏一葬在了北太平庄,你可以去给他们祭拜扫墓。或许你不想把他们葬在一起,但我”
宝膺摇头“没有。挺好的。”他看出了言昳眼里的担忧,背着手迎风笑起来“我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走不出来。我、我现在想来,就不该把她想做我的母亲,她不过是个从小没被教好的可怜小女孩。”
宝膺额前微卷的短发被风吹动“我不该把对母亲的期待投射在她身上。就像她无法把对父母的期待投射给她父母。就这样了,她只是不管我,并未给我增添多少苦难,对她这样天生伤人的性格实属难得了。而且”
言昳仰头看他。她发现宝膺比她想象中坚强。
宝膺抿嘴笑道“我竟然觉得有点暖,她那么一个万人讨厌的人,让我恨的人,竟然最后,是她一句话开解我。她在那一句话的时间,当了回我母亲,就够了。我会去祭奠她,就谢那一句话也够了。”
言昳沉默着。
宝膺自己又笑出声“对不起,是我说话太肉麻了。哎,没有,就是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言昳动了一下嘴唇“我最近也觉得,我好像突然长大了。唉呀,可能真要到生活里细节,自己还幼稚,但就是觉得突然不那么钻牛角尖了。”
宝膺伸出手来“同喜同喜。”
就像好多年前他说要跟她做朋友似的。
言昳仰头笑起来,握住他手晃了晃“同喜长大。”
宝膺面上漾起梨涡。
“不过,倭地恐怕在咱们内乱的时候,也会蠢蠢欲动。”宝膺又说回正题“且我亦是听说,英人失去了美洲地之后,又想要把船开到淡马锡来。咱们估计也要重整海军,既平定内乱,亦抵御外敌吧。”
言昳“嗯。日后大明工厂强盛,怎么能被他们垄断了原料,估摸着争夺殖民地的时候也该来了。不过先等南北共宪了再说吧。”
宝膺远远看着地坛的尖顶,算时间,现在应该是韶星津在台上高谈阔论的时候。言昳默许他上台后,估计不出两个月,议会与首相就要登场了。
可宝膺听说,民间对于韶星津这位新首相与皇后娘娘之间的谣言,可不算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