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以为他又想到了什么新点子时,童然却自顾自地表演了几个简单的纸牌魔术,在这样的场合中不免显得敷衍,甚至是怠慢。
他没怎么解说,事实上也不需要解说,每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手法,剖析出其中原理。
渐渐的,有人开始不耐烦,并非他们不尊重魔术,而是认为童然态度不够真诚。
“我以为他会讲讲台风预测。”
“开玩笑,这样的秘密他怎么会公开我不指望他举例那几个有轰动效应的魔术,可真没想到他就让我们看这个。”
“其实dedi鲜少和人交流魔术,如果他不愿意分享,又何必接受讲座邀请,浪费大家时间。”
修听见后排几位魔术师的抱怨,讥诮地挑了挑唇,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正想着要不要提前离场,却不经意间注意到邻座一位评委被称之为扑克领路人的神级魔术师胡安米罗的表情。
这位老人对世界扑克魔术的发展贡献非常大,在座许多人,包括修自己都是被对方的扑克魔术教程领入门的。在修的设想中,胡安米罗对童然的表演应该更不感兴趣,但此时,他却一脸专注,紧锁的眉心透着几分凝重。
修怔了怔,偏过头打量对方,可米罗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只微微倾着上身,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握住前排椅背,大拇指甲都有些泛白。
米罗先生好像很激动
难道童然的魔术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修困惑地望向舞台,这一次,他看得很认真,不敢忽略任何一个细节,可仍旧一无所获。
直到几分钟后,童然表演完最后一个魔术,将桌上的纸牌一摞一摞地收回,再重新铺开,牌序又回到了初始的从a到k。
修脑子里飞快闪过点儿什么,不等他抓住,米罗已经噌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问“你发明了新的牌序”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哗然。
牌序,顾名思义是指扑克牌的顺序。
每一副新扑克拆开,都是四种花色从a到k顺序排列。但魔术师在表演魔术时,铺开的纸牌经常是乱序的,观众们自然而然会以为纸牌被洗过了,他们并不知道,乱序中其实隐藏着秩序。
魔术师serdnase曾说过真正精妙的纸牌魔术,缺少了牌序环节,就难称完整。
数百年来,无数魔术师在实践中累积经验,创造了十数中扑克牌的新秩序,它们看上去混乱不堪,或许是一张红心接一张方片,或许由数字4直接跳到2,下一张又是7,但每张牌之间,却存在着只有魔术师能懂的联系。
牌序的出现,让纸牌魔术衍生出无数种新玩法,它就像树干,那些基于它而创造的魔术则是枝蔓。不夸张的说,牌序就是纸牌魔术的基石,有了牌序,才有了纸牌魔术如今的成就。
然而牌序发展至今,已经很难再有突破,如果童然真的发明了新牌序,对纸牌魔术的影响形同于一次变革
所有魔术师都会去研究它,所有魔术师都会尝试从中汲取灵感,观众们会看见无数涌现的新魔术,甚至扩展到其它魔术领域。
这是具有开创性的贡献,童然的名字也会成为牌序的命名,和过往那些伟大的前辈们一样,被下一代、无数代魔术师铭记
但,可能吗
“没错,米罗先生。”童然微微点了点头,“我今天的讲座,就是想和大家分享我的牌序,每一个细节,我都会毫无保留地讲给你们听。”
全场鸦雀无声,足足数十秒的沉默后,才终于有人鼓掌。
然后,会场里掌声雷动,从前排开始,一位位德高望重的魔术师站了起来,带动着后排的观众所有人起立致敬,感谢童然为纸牌魔术带来了全新的生命力,以及对方慷慨的奉献。
甚至连修,也不甘不愿地起身,面色复杂地盯着台上的人。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第一次对这位来自中国的魔术师生出了些许敬意。
这一幕盛况被镜头记录,又在时隔几小时后,传至了许多并未来到现场的魔术师手中。
远在燕市的医院里,面容枯槁的老人看着iad上徐柳发回的录像,一双眼中满是欣慰。
他颤抖地抚过屏幕上特写的牌序,突然间老泪纵横,像个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徐家的晚辈们吓得手足无措,有人不解地问“曾爷爷,这是好事儿啊,以后世界魔术史上就有我们中国人的名字了,您哭什么”
徐琼没有解释,也再没有机会诉说人生的遗憾。
当天夜里,饱受病痛折磨的老人终于安稳地睡了一觉,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他儿时学艺的艰难,有他成名时的辉煌,也有他的长辈和晚辈。
梦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深海中,海里有个人正在缓缓下沉,对方很年轻,生得很童然有三四分相似。
或许受到了梦境的感染,徐琼忽然感觉身体像绑着石块一样沉重,肺部的强压让他无法呼吸,可他还是试图将溺水者拉上岸,那人却倏然睁开了眼,脸部轮廓也变得和童然一模一样。
少年奋力地游向海面,出水那一刻,徐琼也仿佛置身于充盈的氧气中,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他看见平静的海面上,一轮红日被托举着渐渐升高,天空划过一道彩虹。
次日清晨,中国魔术界的泰山北斗徐琼老先生,于病床上安然辞世,享年9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