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杨轩又回头︰“陆小尧,我爸妈他们坚决站在你这边,有需要尽管开口。”
陆尧眼底浮上些许暖意,“我记住了。”
杨轩点点头,背对着陆尧抬起一只手,挥了挥,然后开门离开。
剩下冲小圆跟陆尧。
冲小圆眨巴眨巴眼楮,忽然拉起陆尧,抓着他的手腕,走到了沙发,按着他的肩膀坐下。
陆尧垂眸,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腕,只觉得那里仿佛着了火,又沿着血脉,一路烧进了心底。
“陆尧?”冲小圆碰了碰陆尧的肩。
陆尧很快回神,“嗯?”
冲小圆动了一根手指头,一张椅子就自动移过来,他在陆尧面前坐下,抱着手臂,严肃地看着陆尧,一字一句陈述事实,“刚才你在生气,还很难过。”
他笃定无比,目光灼灼地望着陆尧,“你一定有事。”
“我……”
“我们是朋友呀。”
冲小圆猛地把脸凑到陆尧面前,几乎贴在一起,“我想帮帮你。”一只手按在胸口的位置,他目光坦率,又带着些许疑惑,“你难过了,我似乎也会不舒服。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陆尧叹了一口气,他摸摸冲小圆的头,原本空茫的眼里染上了满足笑意,“好,我告诉你。”
“嗯,你说,我听。”冲小圆很专注。
陆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不自觉带上了冷光,“我的父亲,回国了。”
冲小圆懵懵的。
父亲?
那是亲人呀,可是陆尧看起来一点都不想见到对方。
为什么?
想起陆尧总是做噩梦,又想起陆尧左手手腕上的疤,以及曾经在陆尧梦里看到的场景,应该跟这个有关系。
冲小圆缓缓开口,“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小圆想问什么?”陆尧面上的冷意还没散尽,但跟冲小圆说话,语气却不自觉柔和下来。
“能告诉你小时候发生了什么吗?”整理了一些自己疑惑的事,冲小圆继续问,“你手腕的疤,之前梦妖模拟的场景,还有,你噩梦时总会喊‘妈妈’……关於这些,你愿意说吗?”
停顿一会,他握住了陆尧的手,热乎乎的掌心贴在陆尧手腕的肌肤上,“你不说也可以。”
陆尧抬头,冲小圆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许久,陆尧开了口,“我手上的疤,是我妈妈划的……你在我梦境里看到的那些,都是我小时候发生的……”
都是真实的。
傅雅的爷爷,是从上头退下来的,而父亲经商,家境极好,她是一个众星捧月的公主,梦想着遇到自己王子。
然后,她遇到了陆荣俞。
陆荣俞相貌英俊,风度翩翩,谈吐、举止优雅从容,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陆荣俞那时在决策上出了错,公司的资金链差点就断了,傅雅是傅父唯一的掌上明珠,他以陆荣俞娶傅雅为条件,答应借他二十亿周转。陆荣俞答应的很快。
陆荣俞娶了傅雅,公司起死回生。
傅雅在陆荣俞为她编织的梦境里,以为很幸福地过了九年,可那一天,她外出购物,意外撞见告诉她要出差的丈夫。
他就在对面,跟另外一个女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眼神藏着炙热的情意。
私家侦探调查的结果,傅雅不可置信,更无法接受。
她质问陆荣俞,陆荣俞大概没想到傅雅会知道,可那时傅父和傅母因为飞机失事死亡,傅老爷子也已经去世,陆荣俞再也不忌讳傅家了,他不再装出情深不寿的模样,露出了本来面目。
陆老爷子在国外,又在养病,消息滞后,陆荣俞肆无忌惮,干脆不再回家。
傅雅受的打击太大,渐渐精神失常了,她一次、两次……无初次伤害自己,陆荣俞都没回来,所以,她看到了陆尧。
那天B市降温了,还下了雪,非常冷,她带着陆尧到了游乐园,然后告诉陆尧,乖乖等她。
之后,她丢下陆尧,回了家。
她告诉陆荣俞,陆尧失踪,被绑架了。陆荣俞终於赶回来了。
陆荣俞会为了陆尧回家——有了这个想法,傅雅疯的更彻底。
她一会骗陆荣俞陆尧病了,一会骗陆荣俞陆尧出事了,几次三番,陆荣俞烦了,提出离婚。
“离婚”两个字成了压垮傅雅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再想活。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陆尧,她不愿意让陆尧成为章芸的孩子,更担心陆尧被欺负——她精神失常,出现幻觉,看到了陆尧被章芸欺负的模样。所以,她要带着陆尧一起离开。
“手腕的疤,就是那时候割的。”陆尧摘了手表,露出颜色虽然淡了,但仍旧狰狞的疤痕。
他已经记不起来疼不疼了,唯一记得,他当时害怕极了,生存的本能让他挣脱开母亲禁锢他的手,跑了出去。
他满身鲜血的模样吓到了人,被带去医院后,就昏迷了,再次醒来,陆爷爷就坐在床头。
他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才慢慢恢复,期间,他再没有陆荣俞和母亲的消息。
直到七月,他生日的那天。
“那天,爷爷问我,要不要见妈妈,她想见我一面。”陆尧低下头,绷紧的身体和指尖轻微的颤抖,将他的脆弱暴露了出来,“她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妈妈,我害怕她……我拒绝了。”
傅雅当时接受治疗,病情已经逐渐转好,她想见陆尧,跟他道歉,也想帮陆尧过生日。陆尧拒绝见面,她却十分想念陆尧,所以,她趁着医护人员不注意,跑出了医院。
然而在医院不远处的马路口,一辆货车突然刹车失灵,径直朝她撞了过去。
看着陆尧难过、自责的模样,冲小圆也跟着难受,心脏酸酸涩涩的,本能地想抱抱陆尧。
这么想,他就直接做了。
他换到陆尧身边坐下,两手伸出去,抱住了陆尧,将陆尧的头按在自己肩膀,掌心贴着陆尧的背脊,一下下,轻轻地拍打。
“陆尧,你可以哭出来。”他贴着陆尧耳朵,声音很轻,“我设了结界,别人不知道的,我也不会看你。”冲疑了一秒,他又说,“不然我暂时屏蔽听力,这样就不会知道了。”
感受着冲小圆怀抱的温暖,陆尧抱着他纤细的腰,用尽了全力,仿佛抱着世界上唯一珍贵的宝物。
“没关系。”
你是冲小圆,即便我撕开伤口,不再伪装,让你看到我狼狈、脆弱,也没关系。
但陆尧没哭,他不会哭了,可他贪恋冲小圆的怀抱,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冲小圆,不愿意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