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您就不能通融通融”两个青衣学子捧着诗稿,言辞恳切。
侍卫冷笑,对这种送上门的把戏见怪不怪“二位请先回吧,待时辰到了,大人自然会前来点评的诸位的诗文。”
两个学子互相看了一眼,有些颓然。
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总归还是让人难受。眼下若见不到李大人,待会儿品评之时就更别想在李大人面前崭露头角了。
怪只怪这侍卫太不讲情面。
邓季文见他们进不去,低声嘲弄一句“狗腿子,就知道弄这些旁门左道。”
骂过之后,心里却又难受得慌,他又何尝不是狗腿子呢
前两日刚下了一场雪,雪中赏梅乃是一桩雅事,所以盐官县新任的知县李大人才宴请了县城里头的学子来这山溪梅园一道踏雪寻梅。李况任盐官县知县不满半年,不过为人雷厉风行,很有手段,而且还听闻这位李大人出身显赫,因为在朝中遇上了一点事才被下放到这里避难。所以这回李况设宴,县里能来的读书人都来了。
现成的大腿,不抱白不抱,可问题是这金大腿也不是谁想抱就能抱的。
能凑在李知县跟前的都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再不然也是举子名师之类,一如他们张先生,反正没他邓季文的事儿。
忙活了半天也没能在知县大人面前露个面,邓季文心里扫兴极了,正准备跟自己好友说上两句,张望了半天却没见到他的人。一通好找,最后一棵老梅花树下面看到了顾准。
也不知是花映人,还是人映花。
邓季文站着欣赏了一会儿,要说他这个好友的长相那可真的没得说,生了一副君子相,眉眼中又自带一股少年意气。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说的大抵就是他了。可惜啊,人品相貌没得说,惟在这运气上落了下乘。邓季文立着看了一会儿才甩了一壶酒过去“你还有空在这里发愣,没见到那群人已经抢着把诗稿送去给李大人了吗”
顾准没答,扬手接过酒壶嗅了一下,一股浓郁的酒香袭来“好酒。”
“洞庭春色,自然是好的。”邓季文索性跟他坐一块,挤眉弄眼
“我刚刚在李大人那边看到高崇德了。”
顾准迟疑了一下,缓缓道“高盐监掌县内的盐事,地位非同一般,他站在李大人身边是应该的。”
“他是应该的,可他儿子高修文又算什么连个秀才都不是”
邓季文酸溜溜地说完,忽然有哪里不对。
对视一眼,邓季文才发现顾准眼中的无奈。邓季文这才想起来,他们俩好像也不是秀才。
这就尴尬了。
邓季文摸了摸鼻子“上次是意外,谁能想到你考前还能闹肚子呢以你的水平,下次保证能考中。”
是吗顾准心里嗤笑。高家既然能阻他一次,就能阻他第二次,只要他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学子,就永远摸不到考场的大门。
邓季文一直都在看他,他感觉顾准今天怪怪的“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顾准应付道“没事,就觉得这些人都挺有意思的。”
邓季文还要问,顾准耳朵忽然动了一下,遂放下酒壶掸了一下衣裳,直直地朝着李知县那边走去了。
邓季文跟在身后“不是不去的吗怎么又去了哎,你等等我,别走那么急啊”
巧的很,快要走到的时候张先生正好跟他们迎面撞上。一看到顾准这个得意门生,张先生立顾不得其它了“快过来,李大人刚好说到你上回做的诗呢,可真是巧了,刚找你你就到了,跟长了顺风耳似的。”
顾准微微一笑“或许我同先生正好想到了一处。”
是不是无所谓了,张先生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拉着顾准到了李况面前。
邓季文眼睛一亮,趁机跟上。
路过刚刚那个守亭子的侍卫身边时,他还特意挺直了腰背。瞧瞧,他也是知县大人请进去的
侍卫无动于衷,也并未阻止。
邓季文觉得自己更出息了。
其实亭子距梅园不过几步路之远,可就这么几步路,却将外头所有学子都拦在了外面,这或许就是权势吧。
邓季文一面感慨,一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没多久,众人便到了亭子里。冷不丁被这么多人盯着,邓季文还颇为不自在。
不过顾准便不同了,不急不慢地行了一礼,那动作别人都是做了千百遍的,偏偏他做起来就格
外的好看
“学生顾准,拜见李大人。”
他身量清瘦,立在那儿便如修竹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沾了光的邓季文觉得自己走上狗屎运了,也赶紧跟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学生邓季文,拜见李大人。”
张先生道“李大人,这二人都是我的学生。”
李况只让他们俩先起来,目光却先打量起了顾准“我听你先生说,你不仅会作诗,还擅工笔画,可有此事”
“先生谬赞,都是些微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顾准谦虚道。
李况放下酒盏,摆摆手“这些谦让之语不必多说。今日难得齐聚,一会儿你便作一副梅花图,也好让咱们看看究竟是你先生爱徒心切,还是你当真有大才。”
张先生反正是一点儿不惧的。
顾准也坦然应下。
李况多看了他两眼,觉得这年轻人可真沉的下心。
高崇德坐在边上,看到顾准仿佛入了李知县的眼,不经意地来了一句“这位顾公子,就是上回考童生试,结果没去的那一位吧”
张先生赶紧解释“上回是我的不是,也不知怎么回事童生试前竟让他吃了不洁之物,这才误了考试。”
高崇德慢条斯理道“下回别误了就行。”
顾准见高崇德仍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吃斋念佛的善人品貌。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顾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拜这位所赐。顾准回了一句“劳烦高大人忧心,断不会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