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周雪有一整个星期没有见到谢轻寒。她整日待在家中,既不出门,也不回纽约,连她自己也不知她要做什么,或是等什么。
有一天,黄煜请她吃饭,才总算将她从家里拖出来。
那天约在从前常去的那间北京菜馆,她没什么精神,托住脸颊出神。
黄煜给她倒小吊梨汤,“你好久没吃正宗北京菜了吧也不知国外有什么好,一个人在那里无依无靠的,不如趁早回来。国内可以发展的事务所也不少,不会埋没了你的能力。”
周雪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脸颊,盯住面前的一杯小吊梨汤发呆。
黄煜给她夹菜,说“好久之前同谢总出外应酬,吃北京菜,当时也点了这道炙子烤肉,谢总那时说,周雪在,能吃掉两份,你最爱吃。”
周雪不由得一顿,这时候才终于抬起头,看向黄煜,“什么时候的事”
黄煜道“大约你走后半年。”
周雪怔怔的,从来不知道谢轻寒竟然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他常提起我吗”
“不常。”黄煜给周雪筷子,说“你知道谢总的性格,就算有什么心事也不会对人讲。何况他对你”
黄煜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不妥,及时收了声。
周雪却要问“他对我怎样”
黄煜没有回答,深深地叹了声气。
在周雪迫视的眼光中,过很久,才终于回她一句,“阿雪,谢总同你不一样。有些不能做的事,你可以做,不能说的话,你可以说。反正天塌下来也有谢总替你顶着。惹下多少烂摊子,也有谢总替你收拾。但是谢总不同,他不能犯错。很多事想做不能做,很多话想说不能说。阿雪,你以为他不痛苦吗他的痛苦不比你少。”
周雪忽然很难过,问黄煜,“我们相爱是错吗”
“于礼不合。”黄煜道“阿雪,你不懂。谢总从来都是自我要求非常严格的人。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犯错。”
“三年前,谢总因为取消婚约的事损失了很多,身家一夜之间不知蒸发多少。有一次,我同谢总出外应酬。他那晚喝了些酒,回程路上,他望住窗外沉默很久,忽然同我说,他上辈子一定欠你很多,自从认识你,总在犯错,一步错,步步错。”
周雪呆呆的,垂着眼睛出神。
黄煜给她盛汤,“来,先吃饭。”
周雪没有什么胃口,即使她最爱吃的炙子烤肉也没有吃下多少。
回家路上,终于忍不住问黄煜,“我有一星期没有见到谢轻寒。”
她那天说了很绝情的话。
黄煜道“谢总出差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也不清楚。”
周雪问“他不是已经不在公司了吗怎么还要出差”
黄煜道“谢总只是不在谢氏,不代表不需要工作。他还有许多其他产业。”
那天晚上,周雪抱着枕头,坐在床头发一夜呆。
非常想谢轻寒,但仍然忍住没有给他打电话。无论三年前谢轻寒是什么理由,她已经被他伤怕,不敢也不愿意再主动。
又在家里待了三天,谢轻寒仍旧没有回来,周雪回纽约的事已经不能再拖,她快要复工。
临走前一晚,母亲替她收拾行李,非常不舍地掉眼泪。但也许知道她倔得似头牛,再怎么希望她回来都没有用。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抹掉眼泪,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等春节同谢叔叔到纽约看她。
周雪那时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她心中装着事,觉得整个人沉甸甸的,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这一趟回去,周雪大病一场。重感冒头晕脚轻,吓得她赶紧去医院检查,结果被要求居家隔离。
换做是平时,只是发烧感冒,周雪一点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难受几天。可眼下国外疫情尚未平复,周雪从医院回来,心中惴惴不安,给自己全身消毒不算,又拿来消毒剂把整个屋子都消了毒,还强迫症地将被子床单沙发套也全都拆下来丢进洗衣机里。
等忙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周雪疲惫地趴在茶几上,额头还冒着细汗。她疲惫到已经不想再动,闭着眼睛,脸颊因为发烧又做了整晚清洁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应该要吃药,可现在连动也不想动。
不知趴了多久,在疲惫到快睡着的时候,周雪才终于勉强打起精神,去冰箱里拿矿泉水,将医生开的药一股脑全吞进去。
生病的事情不敢告诉家里,隔离更加不敢说。也许原本根本没有什么事,但要是让家里知道,只怕他们会担心到连饭也吃不下。
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隔着千水万水,远渡重洋,何必叫他们凭添担心。
仍旧隔三差五同母亲通电话,尽管一直报喜不报忧,但母亲仍旧非常担心,每次通电话都要劝她辞职回国,讲如今国外不太平,何况纽约又有什么好,非要留在那里。
周雪不能同母亲讲的是,她从来没有觉得外面有哪里好。当初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想逃走。那时谢轻寒已经不理她,又要同别人结婚,她真的太难过,日日躲在被窝里哭,真不知要怎样面对。除了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真不知该怎么办。
要她整日看着一个女人以谢轻寒妻子的身份出现,真怕自己会嫉妒到发疯。
哪里想到,谢轻寒最终也没有结婚。
又哪里想到,他们这辈子还要纠缠在一起。
那晚周雪又失眠。她那时要打一个离婚官司,准备案子相关的材料到凌晨。
明明已经非常困,可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睁眼闭眼,脑海里全都是谢轻寒。
索性起来到客厅抽烟。
她抱着膝蹲在沙发上,望着阳台外面的月色,指间夹着的烟抽完一枝又一枝。
有时候真恨谢轻寒。
真不知要怎样形容对他的感情。爱他,又恨他。
可是好像,爱永远要比恨多一点。
即便他要结婚的那时候,即使恨他,也仍旧爱他更多。
周雪原本感冒就没有好,这一夜失眠,导致第二天感冒更严重。上午同同事开视频会议,声音哑得都不像她本来的声音,惹得同事们纷纷关心她身体怎么样了。
周雪其实一直觉得不太妥,感冒反反复复,而且一直低烧。虽然吃过药烧会退下去,但不用多久又烧起来了。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传染了。
不过还有心情同同事开玩笑,说“已经好很多,我打算明日回来复工。”
吓得同事们纷纷摆手,极力抗拒,“别别别你还是再多休息一段时间,咱们视频讨论也是一样。”
连大老板都表示,“是是是,阿雪,你还是好好在家隔离,放心,绝不会算你旷工。”
周雪笑,开玩笑说“你们真是没有意思。平时说好的同事情呢果然还是要患难见真情。正好我冰箱里的食物已经告罄,今天晚上你们谁回家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点菜要不然从明天开始,我恐怕要开始饿肚子。”
有同事道“我替你买好,拿篮子送上来。”
周雪点点头,非常可怜地摊摊手,“已经非常知足。有命活下来一定请你吃大餐。”
周雪虽说是开玩笑,但她并不是真的完全不担心。也许因为一个人在家里更容易胡思乱想,一日要测好多次体温。一看见发烧立刻吃退烧药。
因为实在太担心,终于还是没忍住打电话给从前在谢家时,照顾她的家庭医生。
同医生讲过症状,医生因为不在她跟前,强烈建议她现在立刻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