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也太巧了,赵厨子和冯家媳妇干那黑心勾当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是被她查出他们串通,自然会查到他们从前犯得事儿。赵氏可能目光短浅,王大富能请周掌柜管理望月楼,把生意做的那么红火,显然还是有些头脑的,他怎么就还敢让冯家媳妇来做这个事儿
应该是如他所说,他并不知道厨余的事儿,而冯家媳妇这个人选,多半还是旁人给他出的主意。
给他出主意的人是只知道冯家媳妇和自家有矛盾,所以选了她,还是连她买厨余的事儿也知道,连着把王家大房也给设计进去了
顾茵有些烦躁地掐了掐眉心,一审给的消息实在太少,只能希望二审能问出更多。
王家老宅这里,王大富和赵氏被铐走以后,大房的人就慌得像个无头苍蝇。
两对老夫妻筹划见不得光的事又不会和小辈们说,他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听人传自家酒楼卖厨余给人吃,还组织了人去码头上搅和他们姑母的生意,自然是六神无主。
这个时候,王大贵站了出来,他先安抚了侄子和侄媳妇,又握拳痛心道“大哥大嫂老实做生意一辈子,这次一定是被人陷害你们莫要慌张,咱们去请州府最好的状师,一定洗清他们的罪名”
王大富是有
两个儿子的,但是都不成事儿,镇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所以赵氏她们才寄希望于孙子辈,希望几个小的能读书出人头地。
果然王大贵这话一出,两个侄子像吃了一个定心丸。
一个道“二叔说的是,爹娘都不是那等人,经营着自家大酒楼,怎么可能在意那些蝇头小利,又怎么可能去害自家人”
另一个道“就是,姑母虽然和咱家不来往了,但到底是血亲,她做小买卖又不碍着咱家什么,爹娘何至于犯法害他们必然是被人陷害”
看着两个侄子义愤填膺的,王大贵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但随即他又正色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眼下不是争这些的时候。如今县太爷已经把大哥大嫂收押,大牢里是什么样咱们都不知道。但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们这个年纪如何受得住呢咱们还是赶紧凑凑银钱去请状师万一定下罪来,可就来不及了”
说着王大贵又惭愧道“事情发生得匆忙,刚开年我那些生意都支出去不少银钱,我们二房只凑出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请个本地大状绝对绰绰有余,但是要去州府请大状师,又是这么紧急的档口,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大房两个儿子也自己凑钱,不过他们日常就是吃喝玩乐,只从爹娘那里领着月钱,加上赵氏手紧,自然也不剩下什么银钱。他们再去向自己的狐朋狗友借,对方听说他们爹娘让抓了,望月楼都让人封了,躲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有银钱借给他们。
至于他们爹娘自己攒的银钱,那都在钱庄里,因为知道自家儿子不成器,都是得本人去才能取用的。
忙活一整天,兄弟俩一无所获,最后还是撬开了王大富和赵氏的私库,又临时典当了自家媳妇的首饰和陪嫁里的东西,这才凑够了三百两。
银子合计拢共四百两,王大贵发愁道“你们出门的时候我找人打听了,州府出名的大状本地打官司都要收五百两一件。若不是本地,收费便要翻倍。咱们连五百两都凑不齐算了算了,我让你们二婶她们也典当首饰和陪嫁,先凑够五百两再说。”
大房兄弟俩
臊得满脸通红,直把分了家、还帮忙凑银钱的王大贵当成救命恩人。
五百两总算是凑齐,兄弟俩正准备带着银钱去州府碰碰运气,王大贵也说陪着他们一道去。
但是刚出家门,王大贵突然一拍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脑子,你们不能这么走了,还得去给你们爹娘递个口信,让他们知道咱家人都在努力运作,千万别放弃才成。”
兄弟俩一想是这么回事,虽然二审还有几天,但在牢里也是会问供的。万一他们爹娘被吓破了胆子,乱认下罪责可怎么办
没定罪之前不能探视,狱卒们不敢犯禁,但收点好处传传话还是敢的。
兄弟俩的口信被带到王大富和赵氏耳朵里,狱卒还调笑道“你们夫妻运道还不错,儿子和弟弟都有心,听说两家典当东西凑了五百两呢,你们弟弟还亲自带着儿子去请状师。”
一个口信就几句话,价格却贵的离谱毕竟人家狱卒要顶着被县太爷和关捕头发现的危险,钱少了人家不敢,还得整个牢房的人都要打点过去。
这就用去了五十两,兄弟俩又一筹莫展。
他们从来没想过几十两银子会难成这样,都准备去借印子钱了。
王大贵劝道“你们莫要糊涂,印子钱哪儿是这么好借的就算是把你们爹娘救回来,这利息怕也是要还的倾家荡产。唉,其实还有个不得已的法子,就是”
再无办法的兄弟俩自然让他快说。
王大贵就道“就是把望月楼抵押了,只要保管好抵押契书,等你们爹娘出来,取了钱庄的钱赎回来就是。”
这兄弟俩知道望月楼是家里唯一的产业,但这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怎么也比去借那利息高的可怕的印子钱好。
他们便由王大贵带着去了一处地下钱庄,看清那契书上写明三个月内只要能带着契书,再多给一百两,就能把酒楼赎回。当然契书上也写明了,若是到期未来赎回,那么便要过契给钱庄,不然就得赔偿十倍。
想着三个月的时间怎么也够,一百两虽多,对他们爹娘来说也不算什么,兄弟俩才拿出了地契屋契,签字画押。
一个望月楼抵押出了一千两银子,
这下请状师的钱是尽够了。
王大贵催着他们动身,等到了城门口,二房的下人突然找过来了,说“老爷还没出城就好,太太突然发了心绞痛,晕死过去府里少爷他们都吓坏了”
王大贵咬牙道“这邹氏,我都说了大哥大嫂的事我们男人想办法,她万万没必要忧心,怎么就这档口病了”
大房两兄弟连忙劝着他回去,说二叔帮的忙已经够多了,先回去看二婶才是正理儿。
王大贵只得下了马来,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这才随着下人掉头回府。
一路到了王家老宅,王大贵进了主屋,却见所谓发了心绞痛的邹氏正在慢悠悠地喝着茶。
他面上的焦急无奈之色褪去,笑着坐到邹氏对面。
“那两个蠢货出城去了”
王大贵优哉游哉地掀开茶盏,拨了拨茶汤,“可不是么。不过也出不去太远,路上我早就安排好了人看在他们这么蠢的份上,我让人给他们留个全尸就是。”
邹氏放了茶盏,突然叹了口气。
“好好的叹气做什么”王大贵道,“再过三个月,望月楼就是咱们的了。我那大哥大嫂知道我领着他们儿子去请状师,只要不是蠢笨如猪,就知道这件事不该牵扯到我头上。毕竟若是我也进去了,谁为他们奔走呢况且当日谋划时,又无旁人在场,他们说了我不认就是。等到大房两个蠢货死在外头,消息传回来怎么也得过上月余,什么都尘埃落定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邹氏道,“就是觉得心里不安生。咱们一开始虽然就是想的就是让他们大房和王宝芸他们相斗,不管谁败了,对咱们都只有好处。但是大房败得太快了,王宝芸没有这种脑子,你说是不是她那个奸猾的儿媳妇”
王大贵轻嗤道“一个女人,就算有些小聪明,能成什么事儿”
五天后的二审如期开展。
这五天里,码头上再没有了那些鱼目混珠的冒牌货,顾茵的小买卖又好了起来。
文老太爷小病过一场,知道错过了这事儿,回家直埋怨文大老爷。但好歹这事儿算是很快解决了,他老人家也没怎么动肝火
。
二次升堂的那天,王氏没去听,推说生意正好,自己脱不开身,就只让顾茵去了。
县太爷听人说了王大富和赵氏两个儿子去州府请状师了,当天却并不见人来,他虽然奇怪,但也没误了审案的时辰。
吓破胆的赵厨子和牵连进来一大堆的如冯家媳妇那样的下家,对一切都供认不讳,王大富还是坚持自己对贩卖厨余的事不知情。赵氏听说儿子要给自己请大状,干脆改了口供也说不知道。
更有不少百姓递上诉状,都是说这些年吃了冯家媳妇等人的吃食出过问题的。
县太爷判了赵氏和赵厨子、冯家媳妇等人一年,这也是他们运气好,没出大乱子,但凡真的吃死过人,那就是要判绞刑的。
至于王大富和赵氏夫妇,一个看着好像真的不知情,一个直接改口供,显然还得再审。
而且这案子牵扯出这么多人,算是寒山镇近年来的一桩大案,县太爷还得把这案子递到州府去。
二审结束,王大富和赵氏等人又被带下去。
看热闹的百姓们正要散去,突听外头登闻鼓咚咚作响。
县衙虽然每天都有人来报案,但是只有急案或者冤案才会敲响那鼓。
这鼓一年到头响不了几次,百姓们就又站住了脚,县太爷也让人把敲鼓之人带进来。
王家大房两个儿子就让人抬了上来。
这两人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县太爷再一问,才知道这两人带着全部家当去请状师,却是还没到州府就遇到了山匪。银钱细软全让人劫走了不算,还要害他们的性命,要不是两人当机立断跳下悬崖,又一起挂在树枝上,多半是这半条命也捡不回来
兄弟俩边说边哭,说身上足足待了一千四百余两银票呢,其中一千两还是抵押了望月楼来的。一遭让人劫完,简直是惨绝人寰
县太爷和关捕头再厉害,也只能保住这寒山镇一方平安,别县的事他们也管不到,尤其外头兵荒马乱的,流匪作乱这种事近些年屡见不鲜,也只能帮着立案,再把案子往上递送。
那两兄弟又被家人抬了回去。
看热
闹的百姓却不怎么同情他们。
“这就是这家人做了亏心事,遭报应了”
“可不是,听说王家那二老爷本来也是要跟着一道去的,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都快出城门口了才折返。显然这灾祸只冲着这做了亏心事的一家子呢”
顾茵听了一耳朵,连忙住了脚,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王家虽然分了家,但是大房二房一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怎么这件事只牵扯进大房,反倒是更为奸猾的二房半点没沾
这下子她是明白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一个歹毒的一石二鸟之计
人都走了,只剩个顾茵在那儿站着。
关捕头见了便上前问道“小娘子怎么还不归家可是心中着急那个罚银是要等案子审完才会给到你家的。”
“不是担心那个,”顾茵沉吟,鹬蚌相争么弄的好像谁不会使这招儿似的
“关捕头,我有个法子,应当是对案情进展极有帮助的。您能听我说说不”
当天晚上,关捕头去了一次县衙大牢找到了王大富。
他平铺直叙地把王家大房两个儿子在王大贵的陪同下抵押望月楼、出城的时候王大贵因事离开,而他们兄弟遭人劫了,送了半条命的事告诉了王大富。
未定罪的囚犯不能探监,是因为怕家人和他们串供。
但是他只说事实,这些事就算王大富眼下不知道,但是县衙的大牢逼仄,只分男囚和女囚,其余人都是关在一处的,所以早晚王大富也会从别人嘴里听说。
说完这个事儿关捕头就径自走了,没多久狱卒来分发饭食。
旁人都是粗粝冷硬的豆饭,只王大富这里不同,是几个新做的白面馒头。
“唉,你家人真的是尽心了,这时候还想着给你送吃的。”狱卒说完放了东西就走了。
这要是之前,习惯了家里锦衣玉食、实在咽不下豆饭的王大富自然就吃了,但是现在他却不敢动两个儿子都伤成那样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打通关节来给他送饭
他一犹豫,同牢房的其他人就一拥而上,把他的馒头全抢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到半刻钟,这几人捂
着肚子齐齐倒地。
生死一瞬,王大富想通了很多事,王大贵特地提起让和顾茵有过节、却也和赵厨子干着非法勾当的冯家媳妇来做傀儡,又带着他两个傻儿子去请状师,递来口信安抚住他们夫妻,再骗他们抵押了望月楼,又在城门口故意折返,只让他们兄弟遭了那劫难他这边这样了,那老妻那里
王大富汗出如浆,扒着牢门声嘶力竭大喊道“大老爷,关捕头,有人害我我要招供我要告王大贵侵吞父母遗产,眼下还要谋财害命”
那声音喊得直接劈了岔,可想而知他内心有多惊慌。
县衙大牢门口,顾茵和关捕头都听到了这响动。
“他怎么吓成这样”顾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罪过罪过,是不是我巴豆放太多了”
关捕头轻笑起来,“没事,和他关在一处的都是定了罪的,都不是好人,就当给他们清肠胃了。”
作者有话要说爆更啦夸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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