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渊又梦到了昆仑神山。
冰天雪地里, 他抱着小雪莲走过漫长的雪路,小雪莲很乖的缩在他怀中,轻拉他的衣襟问“谢青洵, 你冷不冷呀”
“你知道吗昨天那只小猫又来了, 我给它准备了好多小鱼干, 它吃饱了就留在院子里晒太阳,它的毛毛实在太软了,我没忍住想摸一摸,它竟然咬我。”
“咬到你了”
“没有。”小雪莲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好我抽手快,不然真的要被它抓到了。”
“不过都怪我,明知它胆子小还要去摸它, 我该好好同它商量的。”
“欸, 谢青洵, 我们什么时候回仙墟呢”
“我好喜欢那只小猫, 等我们回去时候,我们带着它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它,我保证,保证回去以后好好看着它,不会让它出现在你眼前。”
“喂,谢青洵,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理一理我好不好呀”
一直以来,小雪莲向来是话多的那个,而晁渊给予她最大的温柔,便是肯耐性听她讲话,他会倾听她讲述的细碎琐事, 会偶尔得闲回复她两句,每当得到他的回应,小雪莲便会笑得特别开心,偶尔会控制不住去抱他的手臂,总喜欢黏在他身边亲近他。
而这一次,晁渊不是不想回应她,而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该怎么告诉她,他们没有以后了呢
他们没有以后了。
当红莲业火烧毁整个祭台上,祭台上斑驳的血渍刺痛晁渊的眼睛,他无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只能用平静、坦然接受这样的字眼来显然自己的不后悔。
他不后悔献祭小雪莲,不后悔用她破开封印从深渊中爬出来,更不后悔在小雪莲彻底消散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昆仑山。
他不后悔。
可在这之后,他时常梦到他献祭小雪莲的那一天。
在梦中,他能清晰忆起小雪莲的每一个表情变化,能深刻记得她扯住他的衣袖求他不要离开,更没有忘小雪莲呜咽哭泣时的脆弱。
她实在太单纯了,在明知他要她死的情况下,都对他说不出一句重话。
“谢青洵,醒醒。”
梦境在一点点散开,晁渊睁开眼睛,看到小雪莲正趴在榻边戳他的眼睫。
他很清楚,他依旧在梦中,因为现实中的小雪莲已经被他亲手毁掉了,他此刻看到的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影。
微微偏头,他避开小雪莲的触碰用手臂遮住眼睫,嗓音是他意想不到的沙哑,“你怎么又出来了。”
消散了就该消散的干干净净,不是她说今后不要再相遇吗又为何屡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扰他清静。
小雪莲有些不满,哼哼唧唧道“我怎么不能出来了呀。”
“谢青洵,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说话,你这样我好难过。”
他让她难过的次数还少吗
他该置之不理的,可他却控制不住的放下手臂,偏头用幽幽的瞳眸望着她,很认真看着她。“这样,你满意了吗”
小雪莲对他弯唇一笑,长睫颤颤显露出主人的高兴,她去牵他的手,“走啦走啦,你不是说你不需要睡觉嘛,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你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不好。”晁渊垂着眼睫,在冷淡的话语下却不受控制的起身,被小雪莲拉出了寝宫。
“哇,外面好漂亮。”
在小雪莲的心中,向来是谢青洵排第一位,很少有什么能在谢青洵在她身边的情况下,还能抢占她的视线。满眼被洁白冰凉的雪花吸引,小雪莲松开紧抓晁渊的手奔向雪地,晁渊脸色一冷,见她跑的太快下意识嘱咐“跑慢点。”
下一瞬,小雪莲便脚滑摔在了雪地中,啃了一嘴的雪。
无忧无虑的姑娘,最为天真无邪,在晁渊大步走到她面前时,小雪莲对着他咯咯笑着,反而整个人在雪中滚了一圈,舒服的眯上眼睛,“雪地里好舒服。”
冰冰凉凉,被晁渊身上舒服多了。
晁渊见她快滚成了雪人,脸色越来越差,对她伸出手道“别闹了。”
“我拉你起来。”
小雪莲像是听不到晁渊的话,依旧滚在雪地中,越滚越远,身形逐渐被雪掩盖。
“瑶瑶”当晁渊想要跑过去追她时,小雪莲噗通一声彻底消失在雪地中。她的哭声传遍雪地,哽咽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好委屈质问他,“你为什么要丢掉我。”
“谢青洵,我好难过。”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梦境终于散了。
晁渊大喘着气从梦中醒来,他捂着心口环视寝宫,屋内空荡荡的毫无人迹,小雪莲消失了,他如愿回到了现实,可不知为何,醒来后他却无半分喜悦。
“好烦。”
晁渊轻轻闭上眼睫,缓慢睁开时,屋内已经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
晁渊眉间戾气加重,几个字从牙缝中挤出,“真是烦死了。”
晁渊想,他该找些事情给自己做,等他忙起来了,也便不会总是梦到小雪莲。恰好,地沭来报,那群修仙门派正暗地里集结,像是在预谋着什么。
晁渊擦拭着自己的玉骨扇,不由又想起,小雪莲总想摸一摸他这把扇子,可他一直未曾让她碰过。毕竟,这是他的翅膀。
“魔君。”
“魔君”
地沭喊了几声,晁渊才回过神来,他对自己此刻的状态很不满意,按了按额角发了狠,“既然他们想玩,那就好好陪他们玩玩。”
晁渊率领妖魔族主动向修仙门派发起了攻击。
不着急一击毙命,晁渊更享受折磨这群修者的过程,他喜欢看着他们挣扎、痛苦、崩溃的祈求他放过他们,他用玉骨扇穿透一具具身体,热血喷洒到他的面容,烫的他发出舒服的叹息。
“本尊放过你们,当年,谁又肯放过我呢”
他一步步坠入深渊,全是由这群人一手造成,他杀的所有人都该死,他们都该死。
“那我呢”耳边又传来小声的抽噎。
晁渊陷入幻觉,听到小雪莲质问着他,“我又做错什么了呢”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她陪在他身边爱着他,在他深陷地狱即将死去时,也是他让他看到了光。若非要给小雪莲按个罪名,那她最大的错误,便是爱上了谢青洵。
“夫君”耳边传来尖锐的喊叫,晁渊身体紧绷,寻声望去。
他看到一名白衣女人从战乱中冲了出来,她越过他扑倒在地上,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喊叫。
当她背对晁渊的时候,纤弱的身形像极了小雪莲,她颤抖着一直在哭,哭的撕心裂肺处在崩溃的边缘,紧紧抱着怀中人质问“你怎么可以离开。”
“你怎么可以骗我。”
“你答应过我不会抛弃我的,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他,不曾承诺过她什么啊。
晁渊有些失神,攥着玉骨扇的五指用力到苍白。看着眼前哭泣的女人,他满脑子又被小雪莲占满,因为很清楚他将用她献祭,所以他从头到尾并未许诺过她什么,所以,他不曾骗她。
“啊”女人哭够了,忽然拿起剑朝晁渊冲来。
白衣染了血迹,女人的衣摆被风撩起,她跃身执剑的动作做的远不如小雪莲好看。小雪莲也爱穿白衣,她还爱在树下练剑,偶尔赶上晁渊回来,她会踮脚跃于空中,纷飞的衣摆扬动四散,如同一朵绽开的雪莲,握着剑朝他刺来。
她的剑每一次都对准了他,每一次在靠近时,又会丢掉剑扑入他怀中,勾着他的脖子抱怨“你怎么不躲呀”
“要伤到你怎么办”
晁渊不躲,是因为自信小雪莲伤不到他,而那天不知是不是太阳太过温暖,含笑的小雪莲又太过可爱,他随口问了句“伤了就伤了吧。”
总归她那点本事,就当被蚊子咬了口。
“不行。”小雪莲不乐意了,“我家夫君这么好,我可舍不得伤。”
哧
女人的剑穿透了晁渊的衣服皮肉,鲜血喷洒而出。
女人发了疯的嘶喊,“你把他还给我,你把我夫君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