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载入新副本
载入成功。
机械音落下的瞬间,咕咚一声。
好似从高空被抛下,自万丈悬崖被推落。猛烈的失重感袭来,心脏在胸腔内扑通扑通狂跳。
一股无形的力量摁着姜意眠往下坠落。
下落速度飞快,身体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但整个过程又无比漫长,无比沉寂。
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下坠了多长时间
起初姜意眠在心里数着秒。然而随着脑部缺氧,意识一度陷入混沌,在几次徘徊昏厥的边缘之后事实上,她已经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昏厥过分秒的概念渐渐丢失,而她依然在下坠。
不断地、不断地坠落。
说不清过了多久才停止。
周遭寂静无声,视野内一片漆黑。
身上的压力减轻,彻骨的寒意侵入骨髓。姜意眠伏在原地,休息许久,糟糕的身体情况才有所缓解。
存了些力气,她第一反应是抬手摸脑袋。
没有毛绒绒的耳朵。
头发还在。
原本应该长着耳朵的位置,取而代之一种柔软、滑腻的物体,形状有点儿扇形,可以控制开合。
看来这次也不是人类。
一个连续两次副本不当人的玩家,对此习以为常,继续探索副本身份。
皮肤细腻光滑,骨相齐整;
两条手臂,十根手指,指根连着古怪的膜状物,用力掐的话,会疼。说明这东西并非装饰品,而是这具身体实打实的原生构造之一。
撇开这点不提,这具身体的上半部分完全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再往下,却没有腿。
奇怪。
腰部以上都正常,偏偏从腰侧长起细密的薄片。一片盖着一片,往下蔓延、生长。两条腿好似被缝合成密不可分的一条,脚掌则化作一片扁平。
这是什么物种
姜意眠想了想,想不出来,放弃。
将注意力转向四周,得到一个新发现她似乎身在一种坚硬的闭合物质内。
不知名的物质共有上下两片,内深外扁,大小差不多能装下两个她,边缘以锯齿形牢牢嵌在一起。
姜意眠将耳朵贴上去。
从恢复意识至今,外面始终没传来丁点声响,绝对的静谧之下,反而使人升起不可名状的恐惧感。
她听了好一阵子。
确实没有任何动静。
系统贯彻一进副本必延迟的做派,也没有反应。
彻底的黑暗之中,长时间缺少外部刺激,感官便悄然退化。
声音、气味、思维,一切记忆里本来清晰的定义,不知不觉变得模糊难懂,大脑同冰淇淋般融化。
一种恍惚感自身体深处漫起,你能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消磨,自身存在被逐步消解毁灭。
身体像水一样没了形状,像叶子那般没有重量的漂浮在死寂太空中。就好比一个活生生的人即将堕落成一块没有思想的肉。
理智消散,过往的一切似沙砾从指缝中漏走。曾经执着追寻的问题、理想都在此刻黯然失真,思考的本能就像生了绣的器械,拖着一块又一块沉重石头,不可避免的地越转越慢、越转越慢
这样下去可不行。
姜意眠用力一拍脑袋,及时清醒过来。
比起坐以待毙,指望不靠谱的系统给予解释。更习惯自力更生的她,抬手撑住上方,稍一用力
出乎意料,保护壳简直一触就开。
不过外面仍旧黑得不见五指,这究竟是哪儿
再推,待壳缝扩大到两根手指左右的宽度,边沿骤然泛起一层莹白微光。她谨慎地停下动作,借着幽幽的几缕光线,在一堆浑浊的杂质中,依稀看见七八抹深沉的暗影,速度奇快,从面前一掠而过。
定睛细看,努力辨别特征覆满鳞片的身体,眼珠以上没有眼皮,尾鳍灵活摇摆着,两腮一张一合。
这是,鱼
众所周知,鱼生活在水里。
以此衡量这片暗无天日且极度寒冷的水域,姜意眠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处于很深、很深的水里。
在深海之中。
进入游戏以来,姜意眠一共三次接触到鱼。
第一次是戚余臣学校池塘里游来游去的红鲤鱼;
第二次,胖猫初春生产,隔壁老爷爷特地去菜市场杀了几条鲫鱼,配着豆腐炖成一锅奶白滚烫的汤。
汤很美味,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汤水里遍布软烂的鱼肉,一条鱼骨横在碗中央,尾摆无力下垂,鱼眼死死瞪着,颇具死不瞑目的怨气;
最后一次,电视机恰好停在海洋动物科普栏目,各种各样的鱼在屏幕里游动,对猫而言都是活生生的食物,区别只在清蒸,水煮,红烧油炸或腌制而已。
说来她也算看过不少鱼,可眼前这些格外不同。
深海里的光,既能引诱猎物,又有警示敌人的作用。受到壳光吸引,越来越多的鱼朝姜意眠靠近。
出于各自目的,它们身上也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流动交织,悄然照明自身或肉粉或透明的皮肤。
有的头顶悬挂发光体,有的鼻子尖如三角锥;身体好似发生过严重病变,面部怪异肿胀,体表不规律的隆起大块肉团,活像丑陋的肉瘤随机分布。
这些鱼舌长且柔滑,或分裂成数十条软绵绵的肉条。
长相千奇百怪,几乎能穷尽有史以来所有抽象派画家的想象,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有着一口尖锐獠牙,展现出极大的攻击性,与她所了解的鱼类外形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