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一点。
再短一点。
指甲边缘贴着头发比划半天,直到左看右看,无论怎么看都糟糕透顶。它才心满意足地收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姜意眠睡相好。裴小熊胡作非为回来的时候,她仍保持着侧躺,正脸朝墙的姿势,几乎一动都没有动。蓬松乌软的发随意铺在枕头上,缝隙间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
裴一默不禁凑过去,舔了一下。
“唔。”
眠眠似有所觉地动了动。
它见好就收。
等到眠眠呼吸平稳,它改从背后覆上去。双手虚抱住脖子,一条腿挤进缝隙,一条腿贴在上面。脚背勾着脚尖,脊背弯曲拱起,将脑袋埋在头发里。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像一只黏糊糊、黑漆漆的大怪物,小心翼翼地将猎物圈禁在自己的怀里。而后,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叹。
一觉醒来,李婷婷秃了。
她原本就爱打扮,走精致路线,抽屉里保湿乳、bb霜、护手霜之类的化妆品零零散散能有一大盒。头发更是宝贝,日常洗头除掉洗发露这一平民环节,还有护发素、发膜、发油等等。
结果一夜功夫,精心保养的黑长直秒变光溜溜的刺猬头,谁受得了
李婷婷气吐了,也吵疯了,一口咬定寝室女生都嫉妒她,排挤她。尤其姜意眠,白天刚因为插足感情被羞辱过,肯定因为这个怀恨在心,才趁着夜里爬到床上剪她头发。
她一个电话喊来爸妈,事态进一步升级,把教导主任都惊动了,赶紧开始调查始末。
奈何寝室没有监控,走廊监控没拍到人进出。李婷婷的头型又特别整齐,活像一颗猕猴桃,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生手能摸黑剪出来的样式。
遑论小鱼、眉眉勉强还有剪刀,姜意眠却是连把指甲剪都没有。上哪儿剪别人的头发
这事太玄,传来传去,成了校园十大传说之一,由死透了的高跟鞋鬼背锅。
最后学校方面赔了钱;
李婷婷搬去新寝室,大抵怨气未消,处处造谣离间,弄得女生间大大小小摩擦不断。
至于罪魁祸首裴小熊,自然被严厉训斥一番,连续几天不被允许进宿舍,进入情绪低迷期。
校园生活就这般鸡飞狗跳地过着,转眼到了约定的日期,凌晨五点,大家准时在校门口集合。
左右不见社长,正发信息询问情况,只见一辆大货车从马路那端行驶过来。
“同志们,早啊”
今天的社长也活蹦乱跳,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原来他小姑的表弟的老婆的大伯家做运货生意,碰巧有跑b到u的线。
一天来回跑三趟,他们搭最早一趟的顺风车,高速不堵的话,最快八点就能到。而且不用身份证,不用钱,多好
美中不足是没有正经座位,大家往货物上铺件衣服,凑合着坐,也能躺卧。
“坐好没”司机叔叔嗓门洪亮,吼完便一脚踩下油门。
这趟远地走访,满打满算也是一次没有大人的独立旅程。一开始大家都挺兴致勃勃,连陈嘉禾都克服了交流障碍,主动夸姜意眠抱着的小熊布偶很可爱。
“确实不错啊。”这世上大概没有社长插不上的话题“不过怎么带上布娃娃了小姜,你是不抱着布偶睡不着觉的类型”
姜意眠没法跟他们解释,这只熊不仅熊,还记仇。
近来李婷婷没少给她使绊子,她不计较,倒是几次逮住想下黑手的裴一默。
这回真要单独留下它,过一两天回来,保不准能闹出什么事。说不好,校园二十大恐怖传说都不够它吓唬人,
好在车又开了一会儿,兴奋劲过去,大家渐渐困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上车之前,姜意眠完全没有想过晕车这个问题。
谁料人到车上,没半个小时,头疼恶心全来了。症状比日常发烧来得更重,她很快难受得没有坐着的力气,只能静静躺在角落里。胃里空空荡荡绞着疼,脸色白得像纸,白得吓人。
裴小熊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下巴。
又摸摸脸。
毛茸茸的触感落在皮肤上,有些痒。
姜意眠睁了一次眼睛,睫毛纤长。
清晨的潮湿雾气好似一路氤氲到眼里,若有似无的水光使她脆弱,有种琉璃般的易碎感。
裴一默看得难过。懵懵懂懂地,还有些滚烫的贪念,想像那天晚上那样贴过去舔一舔。
不过没等它弄明白这更深沉、更堕落的欲望,她已经闭上眼睛,昏沉睡去。
它知道现在不可以闯祸。
它要乖乖的。
故而裴小熊老老实实躺在主人身边,黑乎乎的两颗圆眼睛非常专注地、安静地看着她。要多省心有多省心。
车上的人都睡了,唯独祁放眼睫微掀,不声不响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神色不明。
来到高速休息站,陈嘉禾第一个跳下去,找到垃圾桶吐了个天翻地覆。
“你们啊,晃得慌吧”司机叼着烟,乐呵呵地给予指导“叔教你们,买几个橘子去。待会儿闻着橘子皮,准好受。”
社长便忙不迭就去买橘子。
两个女生往洗手间走。
裴一默不能跟着去,就翻了个身,站起来,跟另外一个留在车上的人祁放面对面。
它冷漠地看着他。
他懒洋洋地看着它。
彼此从来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话,但就是本能地彼此厌恶,彼此排斥。
没打起来,仅仅是因为祁放身边有道行高深的狐狸,裴一默算成长迅速的新生恶鬼。
狐狸非道士,不抓鬼。鬼又不吃妖怪。两者派系相差很大,实力倒差不多,清楚谁都压制不了谁。
况且他们心里都清楚,谁先出手,谁就会成为盛气凌人、无理取闹的一方,失去某个人的欢心。
因此两者达成微妙的平衡谁都不愿意先出手,谁都不愿意先退让。
一人一鬼打不起来,仿佛就把劲儿全使在眼睛上,目光来回无声厮杀几百个回合。刹那间简直空气凝固,天崩地裂,电闪雷鸣,血光四溅bhi。
姜意眠她们恰好就在这个关头回来,亲眼目睹一只玩偶熊居然独自站立着,与一只完全眼皮完全撩开的树懒对视。
社长这画面有点神奇但你要问我神奇在哪里,我一时居然说不出来嘉禾你怎么看
陈嘉禾我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
姜意眠快步上前,捡起小熊。
她不确定祁放的狐狸到底有多神通广大,能不能帮助他看破裴一默的来历。为防万一,就故作淡然地问“怎么了,这只熊有什么不对”
祁放散漫地点了点脑袋。
“好丑。”
他说。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那只熊缝合的嘴巴骤然张开,回了一句“你,丑。”
作者有话要说裴一默我变坏了我会装乖装可怜
everyone你确实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