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进入新副本
是。
一抬眼的功夫,黑暗退散,姜意眠正跪在蒲团之上。
蒲团是用蒲草粗粗编成的,一团扁平麻色,生生将两块雪白娇嫩的膝盖皮磨得泛红、微肿。
面前一张红木矮脚桌,供着一方香炉。
三支细长的线香立在软沙之中,顶端一点刺目的猩红,溢出檀香如雾,于昏暗的屋内徐徐飘扬。
香炉两旁摆着多样瓜果,背后则是一块块排列齐整、形状怪异的褐色木牌。依稀能瞧见上头刻着的几竖字
先考秦公讳仁义之灵位
先兄秦门叁淮里之灵位
亡弟秦门玖佑嘉之灵位
都有个秦字。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这就是新副本
大抵跪的时间有些长,双腿又麻又胀,腰也酸。姜意眠稍稍一动,身后立时传来一声沉沉地“太太。”
叫她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披着灰褂子的老婆婆,眯缝着眼,同样跪在蒲团上。一手捻着佛珠,一手从怀里掏出老旧的怀表,拨开盖子,看了一眼又收起来。
“先生罚跪半个时辰,还剩一刻钟,望太太自重。”
“请您别再坏了规矩,叫老奴难做。”
语调冷漠而严苛。
对方说完便合上双目,好似不想再理睬她。
“”
先生罚跪,男尊女卑。
自称老奴,奴隶制度。
还有太太这个称谓,莫非这具身体是旧时代的已婚妇女
姜意眠张了张嘴。
一句设想中的带我去见先生没能说出来,反而发出两声啊啊的叫唤。嗓音黏腻而微弱,像初生的动物幼崽,也像一把熬稠了的糖,不具丝毫杀伤力。
哑巴么。
每次进入副本,都被各种各样的身体缺陷所限制。从瘸腿、眼盲、矮小到脆弱、挑食不一而足。时至今日,即便突然变成哑巴,好像也没必要过多抱怨。
她沉下眼睫,被迫走保守路线老老实实跪完这半个时辰,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说。
小屋一时静谧无声。
钟表上的针咔咔嚓嚓地挪动,线香燃了一截又一截。香灰落进洁净的沙里,漫长的一刻钟终于结束。
“小婷,还不扶太太回去”
婆婆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门外立刻快步走进一个年轻的小丫头,扶着摇摇欲坠的娇太太经过小院中心那株通天槐树,沿着九转十八回的雕花长廊走了又走,最后左拐进湖心小苑。
“小太太,水温了,您快些来吧”
“今个儿可是您的好日子,还要打扮呢,快来呀”
小丫头非要伺候她洗澡。
姜意眠没这习惯,又说不出话。手脚比划好一阵子,虎头虎脑的丫头恍然知意,为难地绞起手指“那、那小太太您千万不能告诉刘婆婆的哦,不然她要罚工钱的”
她自是点头。
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往外跑,隔着屏风还压着声儿说“小太太有事记着叫我,我就在这儿呢”
姜意眠倒是想问问她,什么是好日子,做什么总叫她小太太。可惜哑巴没有发言权,只得作罢。
她褪去衣物,缓缓沉入水中。
这房间不大,以古香古色的屏风隔开卧室与浴室。浴室墙上挂着色彩艳丽的香烟海报一个身着蓝绿格旗袍的女人散着短发,坐态慵懒,嘴里衔着女士烟。
是的,又见面了,旗袍。
她从记忆里翻出与该服饰对应的时代民国。
与周围老派的家具不同,她身下的浴缸显然来自西洋,造型相当优美,盛着一汪热气腾腾的水。水里铺满茉莉花瓣,熏得一身细皮嫩肉皆染上鲜活的香气。
对了,膝盖。
隔着水望去,膝盖底端已然生出青紫。
纯粹出于做实验的心态,她用力捏一把自己的小臂。少顷,白玉似的皮肤果真红成一片,触目惊心。
唔。看来不仅是个哑巴,并且非常不耐打。
游戏难度顿时n
“小太太,您洗好没有”
“小太太,我把您要换的衣裳拿来啦”
“小太太,我进去了哦”
里头半天没有动静,太太今日怪得很,不声不响也不哭。小婷唯恐她想不开,像上回那样溺在水里,便一口一个小太太叫得又密又亮,找了个由头往里钻。
恰好姜意眠也洗好了,正裹着里衣站在那儿。
小婷放下心,手脚松快地伺候她换上新衣服。
这是一件月牙白的低衩旗袍,光滑的缎面如流水一般贴着肌肤。把腰肢勾勒得盈盈一握,下摆延伸出两条匀称白皙的小腿,腕骨泛着粉色,浸着香气。着实有些太漂亮了,太活色生香了,反倒不像人腿了。
活像山中的精怪。
“小太太,这衣裳好好看呀。”
小婷一边撅着屁股往她脚裸上戴银链子,一边欢快地说“我听别人说,这匹绸缎可贵了,值整个院子好几十年的工钱呢裁缝师傅请得也好,日夜赶工两个月才得了这件旗袍。您看,这里还有一块双面绣,正面蝴蝶,背面是兰花,手艺多好看多妙呀一点也不洋裙子差的所以小太太您不要再不高兴啦,今晚穿着它拜堂成亲,真的很洋气的”
“。”
感谢贴心小婷送消息上门,原来她还没婚,今晚婚。
姜意眠低头,想叫小丫头起来。
谁知她这不经意的一眼,笼在迷蒙热气之中,反使得小丫头看得失了魂。小婷迷迷瞪瞪地盯着她看了半天,回过神来,红着脸笑“小太太,您好美丽哦,比这衣裳还美丽,怪不得秦先生跟七少爷”
提到这两人,仿佛犯下深深的忌讳。
小婷猛地住了嘴,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
描一道且弯且细的眉,唇线描得清晰玲珑,面上再添一点儿胭脂。西洋镜里登时照出一个楚楚动人的古典女子,被养得不谙世事、纤细娇嫩。好比一只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把玩的宠物,一个摆放在厅堂里的花瓶,只要美貌过人即可,哪里需要在意其他
难怪这个副本名叫笼中的鹦鹉。
难怪膝盖一碰就疼,泡个澡浑身无力。
成亲都没有红嫁衣,大白天还被罚跪。
姜意眠渐渐回过味儿来了,猜到自己的身份正是民国时候富贵人家豢养的一只小宠物。意外闹得所谓的秦先生跟七少爷光从小婷称呼上难以分辨两人的关系,但八成是亲戚都对她有兴趣。两人很可能为此发生剧烈争执,以至于下人讳莫如深。
至于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