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六亲不认(1 / 2)

大隋主沉浮 碧海思云 3452 字 3个月前

人是群居动物,但凡是群居在一起的动物,首领异常重要。若首领雄狮勐虎般的杰出人物,手下那群羊也能变成一群饿狼,若首领是只绵羊,就算手下是一群凶悍的狮虎也会如同绵羊一般。

杨家现在遇到的就是后面这种情况,杨家里的杨约、杨文思、杨慎、杨玄感等人能力都不差,甚至还有几人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但是他们现在缺少一名杰出的领袖、一个能够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强势之主。

一方面是新家主杨玄感优柔寡断、志大才疏,没有具备震慑全家的魄力、威信、经验。对外,他没有应对风暴的良方;对内,又震不住老是拼命将家财族产搬去娘家的母亲、妻子,导致大家对他无比失望。在此混乱之势下,各抒己见的主人们便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要是杨玄感胆敢罔顾事实下勐药,无论是药方有多好,都是致使杨家内讧和分崩的毒药。

另一方面是杨家病因比较多,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在缺乏强而有力的家主的前提之下,以各个“主人”为代表的利益关系和立场错综复杂,使大家达不成革新的妥协。

就目前而言,他们家唯一达成共识,就是借助外力、将杨约重新送上朝廷要员之位。

随着杨集话一出口,杨玄挺脸色变幻,杨积善神色也有些大不自然;无他,只因臊得慌。

楚国公府的病灶,不仅仅只是杨玄挺和杨积善知道,便是杨约、杨文思、杨慎、杨玄感等人也心知肚明。后者喊着革新口号比谁都要响亮,但是因为缺乏一个令人心服的首领,所以每次召开长老会的时候,都是说得激动、听得感动,最后却是一动不动。

而他们这种得过且过、自欺欺人的鸵鸟心态和做法,正是兄弟二人羞愧的来源,然而却被杨集毫不客气、毫无留情的揭穿了,他们焉能不羞

杨玄挺心中又羞愧又无可奈何,同时被杨集弄得有些不悦,他强笑道“大王,家族事、自有家主决定。然则家父毕竟有功于江山社稷,也没有什么大过错;我作为人子,自然不能坐视家父闷闷不乐、因报国无门而抱憾生病,大王现在圣卷优隆,若是能说向圣人句公道话,效果定然强过我们百倍、千倍。”

凌敬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头煞是不悦,暗想道,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当我家大王是什么了

再说大王自顾不暇、如履薄冰,焉能将圣卷用在你们这等不识进退的家族身上

身穿一袭大红袍子的张出尘,带着几名侍女端着红泥炉子、一壶烧开的泉水、茶叶、糕点准备入门;一听杨玄挺这番咄咄逼人的话,俊俏脸儿宛覆清霜,心生几分怒意。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换上从容的的神色,当先翩然入厅。她的到来,也适时化解了厅内凝重、尴尬的气氛。张出尘先是向众人一一行礼,接着让侍女撤去煮“老”了的茶壶、炭火将灭的火炉,重新换上新的茶具、泉水。

茶道既重茶叶更重泉水,水好了茶才能香,就如同红花与绿叶,如无绿叶相配,花开得再绚烂又有什么独特的异处而再好的泉水,若是煮久也会老去,自然配不上新的茶叶。

等侍女重新摆好茶具退下,她举止优雅的跪坐在榻上,将紫砂茶壶放在烧得正旺的火炉上,之前是加了各种左料的煎茶,而这一回,换上的却是泡茶,而茶具自然也是不大相同。

杨氏兄弟倒也喝过杨集发明、推广的泡茶,但却没有这么讲究,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动作。

张出尘向客人微笑解说“煎茶会加入盐、葱、蒜、姜、花椒、羊油等物,这样的茶汤和菜汤极为相似、还有充饥之效,然我家公子、大娘只喜茶的纯粹,故而除了一瓯清水,什么左料都不放,开始我们都不习惯,久而久之,发现在这样煮出来的茶别有一番风味。”

杨玄挺先是向张出尘微微欠身,以示受教,而后又向杨集微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而茶饮之道也因此演变出千百种方式方法,大王创造的饮茶之法,较之以往融汇百味的煎茶倍增雅致,闻之清香提神,炊之微苦、微涩,但后来甘美无比,令人有一种提神舒畅之感,细细想来,恍如人生呐。”

“兄长此言,已是深得茶中精髓”杨集亦是一笑“茶是神物,它吸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占尽了五行八卦。而金木水火土,没有一样是它没有的。但是炒出来的茶却也受尽风吹日晒雨淋、人间煎熬,最后还要被铁锅炒、被开水泡,这样才能泡出它独一无二的香气来。”

瞥了杨玄挺一眼,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兄长,你想过它受了多少苦才能把香味送到我们嘴里吗你知道它打算告诉我们什么吗它告诉我们先苦才能后甜、厚积才能薄发,其实我认为不光是茶,做人也是一样,如果一个人格局小、目光狭隘,鸡毛蒜皮小事也要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他是藏不住独有的清香和魅力的;而一个人、一个团体要是格局小,这辈子的事业做不大、也不长久所以,喜茶是一种人生态度、懂茶更是一种人生感悟。”

世家门阀之中不乏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才华横溢者,同样大有所在。杨玄挺、杨积善作为杨家使者,自然不是什么纨绔。

说起风雅事,也不至于令人失望。而杨集十分明显的“暗喻”,更是让他们兄弟神情为之一滞。

可惜世事变幻,半点不由人,身为一家之主、自强自立的杨集倒也罢了;而他们这种地位不高的子弟,说话就和一阵清风,过了就过了,没有兴起丝毫波澜。一时间,厅中陷入了沉默。

“咕都、咕都”众所默然之中,火炉上的紫砂壶很快响了起来。

一沸,微有声,张出尘从容的用一张洁白毛巾盖在茶壶上,然后揭开盖子,用一个小巧精致竹瓢舀出一瓢水放在一边,接着又用另一个竹瓢舀出一瓢水,徐徐的浇在白瓷茶杯上,洗杯。

二沸,壶中涌泉连珠。

二沸之极、三沸未至,她便将一瓢水添回去,未等再沸,便端起紫砂壶,令其远离炉火,开始洗茶、泡茶、分茶。

张出尘举止优雅、行云流水,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美,浑然天成。

杨玄挺端起一只洁白如玉的茶杯,看了看晶莹翠绿茶汤,轻轻啜一口,一股回甘的味道萦绕在唇口齿之间,清新甘醇。

许是经过杨集的渲染,此番喝来,感觉不同以往,他放下茶盏,犹豫了半晌,又旧话重提道“但不知大王能否”

杨集也被弄得烦了,他浅饮了一口茶,盯着晶莹剔透的白玉茶杯半晌,才抬眸向杨玄挺说道“我毕竟是个地方官,不能干涉朝堂事务,尤其是人事任免方面,我要是指手划脚,那就是帮倒忙了,结果对谁都没有好处。文思公现在是民部尚书、玄感兄是礼部尚书,他们都是朝堂重臣,为国荐才乃是尽有之责,兄长又何必舍近求远若是两位尚书一同上疏,我觉得这事儿多半求得下来,那时还会成就一场佳话。”

一番话连打带消,几乎将杨玄挺和杨积善尽数堵了回去,让他们让眉心直跳、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