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我们成亲罢(1 / 2)

刘彻一行人歇在了山林里, 洛一洛三洛九分散躺在高树上,远远听到了马蹄声,便都戒备起来。

借着枝叶的掩藏,洛一悄无声息跃到官道旁的树上, 等那一人一骑走近, 洛一看清楚来人, 吃惊不小, 想去禀告主上, 被洛三拉住, 没一会儿陶七公主就被带到了马车外。

真的是他。

阿娇心里起起伏伏,轻声问,“他睡着了吗, 我只给他看看伤,不扰他休息。”

兄弟几人都分到了很多伤药,洛三笑得灿烂,“就是休息,见到您来,主上肯定也高兴,午间在田边远远看了您一会儿, 伤都好了一大半, 只是太想您,一下午神思不属, 饭食用的也少。”

“洛三。”

马车里传来暗含警告的声音,洛三嘿笑了一声, 他说得没错嘛,主上年少慕艾,情窦初开, 正是最想见心上人的时候了。

听声音还好,但他这人最不耐闷在马车里了,只要天气好,露宿的时候宁愿睡树上,眼下估计是动不了了,阿娇揪紧了包袱的带子,“你伤得怎么样,我带了药来,我可以进来吗”

刘彻搁下手里的竹简,必狐已经过了雁门关,要去长安退亲,怕是她查到了什么消息。

他也想见她,只不是这样重伤未愈满脸病容的时候,“药留下,你回去,我们是秘密出行,并州盯着你的人也多,碰到有心人,难免暴露”

他心里软,根本没法硬起声气来同她说话,说完便又道,“我的伤无事,小伤,你回去,三月后我还会来并州巡查,介时再给你补过生辰礼。”

阿娇便猜到他伤得很重,她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察觉到自己又想哭,连忙暗自吸气平复好,走到车窗边,轻声说,“那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就好。”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一点藏不住的鼻音哭腔,不用看都知道那双清湛湛的眼睛里定是包着泪了,刘彻心中懊恼,便后悔听了洛三撺掇,去什么远远看一眼。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许是停留的时间有些久,被她察觉出了端倪。

他这手眼下也是不能见人的。

过了好一会儿,车窗就开了一个口,“把罢。”

伸出来的手上裹着层袍纱,遮盖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到,阿娇有些哭笑不得,轻轻去扯那层布料,一拉对方就要藏起来,被她两手抓住了。

阿娇也不敢用力,“手也受伤了么,是不是在雪地里冻着了,我也带了治冻伤的药”

刘彻无奈,“没有,受了一点小伤,已经好了,怕疤痕吓到你,你要看便看罢,不要急。”

那手原先只是掌心上有习武练剑的薄茧,手指修长如玉,现在却满是硌手的疤痕,比她这个做农活的还粗糙几倍,不知为何,她的心很痛。

隔着车壁他的手被又摸又看,被她捧着好似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刘彻心里喝了蜜一样,甜得冒泡,耳根也跟着发热,正恍神中,忽觉有温热的水滴滴在上面,珠珠粒粒,心中一滞,忙开了窗,见月光下她正飞快地抹眼睛,心便也被攥紧了,无奈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才不让你看的,上来罢。”

阿娇怕他反悔,立刻便跳上去了。

马车里还点着油灯,案几上堆满了文书竹简,车很小,一个人尚可,阿娇进来,两人挤在一处挨着坐了,只阿娇哪还有功夫注意这些,给他把脉,又看了他腿上的伤,不想在他面前哭,所以硬忍住了。

看得出来给他处理伤口的是个有经验的医师,阿娇一路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了一些,拿了几颗事先配好的药丸给他吃了,嘱咐道,“医师治得及时,看得很好,我新配一些增补的,可以茬着用,好得更快些。”

阿娇是窦太后的孙女,长公主刘嫖的女儿,祖孙三代的泪包性子一脉相承,她从小就是个爱哭鬼,摔了跌了,东西被旁人抢走了,都要哭闹,眼下虽然憋住了金豆豆没掉下来,但全包在了眼睛里,挂在眼睫上,刘彻心中软得塌陷,“我没事,哭什么。”

阿娇也不知道,可能她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心里惶惶,明知不该来,却忍不住挂心,还是来了。

“还有没有其它哪里痛。”

刘彻摇头,实则身上的伤疤更多,但也不必让她知晓了。

他有意想逗她开怀,便往后靠在榻上,长长伸了个懒腰,闲散道,“你知道么,有才之人到哪里都可发光,没想到我刘彻放羊也是一把好手。”虽说一开始睡在羊圈里草堆上确实比较难适应,但他心中非要做成一件事,没成事之前,再难,便也不算难。

翻过这个坎,这个糗事也能拿出来笑谈了。

洛三恰好回来守马车,听了就在外头插嘴道,“是真的,主上就是因为羊放得好,才得到一个小族长的赏识,进而接近南耶王的,他在草原上是贫奴起家的大英雄真勇士,多少人以他为目标,要追随他建功立业,风光得很,再多待几年,说不定能当上单于王,大干一场也不定”

阿娇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听到要当单于王,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却笑得吹出了一个好大的鼻涕泡。

刘彻好笑地给她递了一方帕,“你听他胡说,伪造的身份毕竟是假的,待得时间越久,越会暴露,匈奴人也不全都是傻大个,贪多食不下,及时收手便好。”

阿娇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干净,点点头问道,“那你怎么受的伤,你刺杀了东它么”

洛三是飘了,想要接着再吹嘘一下主上三上擂台的英勇身姿,刘彻开口道,“我没有嘴巴么要你替我说,你赶紧走得远远的,别妨碍我们说话。”说了定要招她紧张,他可不想她再哭了。

洛三嘿笑了一声,也不在这儿碍眼了,拿了水袋,带着兄弟们又往外挪了几圈,好给主上和主母腾说话的地。

阿娇问道,“匈奴地界很广,他们又随时迁徙,是不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东它。”

刘彻摇头,“必狐需得回去复命,我们提前赶到雁门关,跟在他身后便可,后头查到拜月日所有部族王都会汇集到中心帐,祭祀鬼神,谋划起来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阿娇心知必然不是一帆风顺,只他不肯同她说,便忍住不问了。

马车里就安静下来,灯火昏黄,刘彻眉眼间带着清浅舒缓的暖意,望着她的容颜,知道她这一年在并州过得还可以,心里放心,也不想处理政务,不需要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便觉岁月安好,宁静隽永。

阿娇给他手臂上的伤换了药,包扎好轻轻放回薄被里,坐了一会儿,想着那深可见骨的口子,还是忍不住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跟匈奴人置什么气,你是太子,关乎汉庭的江山社稷,不是能冲动冒险的身份,和亲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他自己的未婚妻,自然要他自己守护。

刘彻凝视着她的容颜,不答话。

做男子,若能苦到未婚妻,心上人,将来还能成什么事,这件事必然是要办成的,没有意外。

他是太子,凡事是该慎重,却不该被这个名头束缚成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的懦夫,也不能做那毫无头脑冲动行事的武夫,所以旁的事他用十分心,这一件,他用十二分,悉心谋划。

刘彻今年亦是十四,望着她精致的眉眼,心想两年前分离那日她说的对,心里有鬼的是他,如果每个男子心里都会装着一个人,那他这一个,除了阿娇,他也想不出还有谁了。

阿娇见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有些着急,“真的,我已经想好了,介时好好经营,可以在匈奴积攒自己的势力,将来给汉庭的将士们做个策应,也可以教授他们中原的文字文化,能达成认同就再好不过了。”如果真的能办成,疆域统一的概率就又大了一些。

刘彻不怀疑她说的是真话,但如何能让她嫁去北蛮受那样的委屈,只他对她说的文化认同感兴趣,“匈奴人还没有文字,这倒是一条不错的路。”

阿娇点头,“对的,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自有其魅力,我们也有其他游牧族啊,了解了,总会喜欢上的。”当初中行说就极力劝说匈奴人不要学中原文化,特意挑起民族对立,大概也是看到了文化传播的益处。

刘彻知这件事需要悉心经营,短时间内做不了,便先记在了心里,自袖中摸出一枚珠子,“礼物,你天黑后看东西,多点一些灯,注意自己的眼睛。”他见这珠子会发光,能给她晚间用,便想办法拿到了。

珠子比鸽子蛋还要大两圈,纯白带粉,散发着柔和的光,遮起来能照亮竹简上的文字,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握在手中还泛着淡淡的暖意,阿娇很喜欢,“我没有准备你的生辰礼。”十二岁以前,她会提前很久给他准备生辰礼,这两年却一点没想起来,现在心中有点后悔。

“无妨。等过几月我再来,你领我逛一逛南并便是。”

“好。”阿娇点头,又问,“匈奴怎么样,我还没去过。”

小时候刘彻不会同阿娇说政务,眼下她管着并州,不会觉得这些枯燥,便多说了一些,“好,也不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强盛许多,先前只以为他们擅战,没想到也有好些比较成熟的技艺,有意思的是匈奴虽然同我们一样,有穷富权贵贫奴之分,但再低微的人都有出头的门路,他们崇拜力量,只要有能力,便不再追问出生,这就保证他们永远不缺能征善战的勇士。”

这与他心底的想法是相和的,其实无需拘泥究竟是什么出生,只要有才,能用,用到恰到的地方便可。

阿娇望着他点点头,汉武帝用人就是这样,韩嫣是不被家族喜欢的庶孙,桑弘羊是商人之子,卫青本是骑奴,甚至日后还会出现金日蝉这样的匈奴降臣,只要有能力,且有衷心,汉武帝就会尊重且重用他们,这是一个好帝王需要的品质。

她一双眼睛原本清湛通透,望着他的时候,每每却像蕴藏着似海情深,浓厚热烈,这样坐在他身边,专注认真,又很乖,乖得他心脏心悸酥麻,他喜欢她这样望着他,也喜欢这样与她坐在一起说话。

“部族王很多,更迭快,关系错综复杂,但还在不断往外扩张,周边小国常被迫迁徙,匈奴越见强大,不得不防。”

刘彻眉头微蹙,知此事急也无用,便暂且搁下,把一路所见所闻都告诉她了,末了叮嘱道,“这地方条件简陋很难待,吃东西也不太讲究,蚊虫还多,举目望去不是雪山就是草地,看得人眼晕,小九走丢了两个月,回来跟个野人差不多,可是抱着洛一狠狠痛哭了一场,你可别起亲自去的心思。”

阿娇点点头,她能想象得到,也想好好感谢洛一他们,为她的事,奔波劳累,吃了许多苦。

她今日真的乖得不像样,刘彻有点想抱抱她,亲亲她的脸,但两人尚未成亲,便克制住了这样失礼的念头,只问道,“你如何猜到画像是周家女君画的”

长安那边已经查出结果了,周婧密室里面好几卷废弃的人像,画的都是阿娇,也在蜀地找到了炼制铅糖的方士,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刘彻让南平先暗中盯着人,莫要走漏风声,他要回去亲自处置,只是昨日听十六禀告说,阿娇一收到消息,就让苏青回长安查丞相府和女君周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