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拾得整洁些,到傍晚申时,暗中去帮我递个信儿。”
卫青生得温润俊朗,向来尊重这个阿姊,立刻应下了,只接下来听是给陶七公主送信,就有些吃惊了。
“虽说陶七公主出了名的平易近人,但她毕竟是公主,身份放在那儿,我们只是奴婢,没有平阳侯和平阳侯夫人的帖子,我们连公主府的门都进不去。”
卫青说完又问道,“阿姊是有什么为难事要请公主帮忙么可否先说与弟弟听,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卫子夫摇头,这毕竟是她长这么大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也心跳得厉害,她已经前后想过五遍了,十五六岁的貌美少女,分明对陶七公主愤恨难掩,女逃犯,又心比天高的,除了传说中的周家女君周婧,她也想不出是谁了。
再者退一万步讲,陶七公主待人宽厚,便是弄错了,也不会多加苛责,但如果成了,明日配合陶七公主抓住逃犯,说不定她和几个弟弟妹妹就有机会离开这里,哪怕只是白丁庶人,也能有出头的一天。
这件事值得一试,该如何做,她都权衡好了,“你只管送信去便可,也不必去公主府,傍晚申时前你在昌云巷等着,碰到公主也无需多话,把信筒递到她手里便可。”
弟弟虽然话不多,但做事最是沉稳,这件事也唯有交给他了。
卫青知道阿姊不是胡来的性子,也不再多问,接了衣衫,这就去了。
及笄礼那晚她和郅都便一起进宫奏请了婚期的事,皇帝舅舅同意了,祖母那边也没意见,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整个堂邑侯府和公主府都忙碌了起来,反而阿娇不用做什么,多数时候都在医舍里与师父研究舅舅的身体状况。
沉疴旧疾,外加一些并发症,天气转凉,就容易一病不起,偏生刘家人从刘邦起到刘启,对生老病死都看得很开,比较任性,病重了不忌口,不忌行,医师也是,心情好看一看,心情不好索性不看,看多了,他还不耐烦。
病人位高权重,一旦不配合,治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婚礼一过我和驸马就要回并州了,舅舅的身体就劳师父多费心了。”
淳于意知她这档口离开,必然是大事,但还是提点了一句,“非去不可么”
那是数万同胞,过万将士的性命,不能不管,阿娇摇头,“舅舅的身体近来稳定很多了,只要稳稳妥妥地过了冬日,就没问题。”
淳于意便不再说什么,答应了,带着几个小弟子出府,去医馆坐堂。
阿娇接着处理政务,周平拿着一封荐信进来,行礼道,“是安恪那边送过来的,两个人解开了算题,属下看着不错,一男一女都还很年轻,将来大有可为,只是小郎君是江侯府上的,女君是平阳侯府的,需要公主的两封亲笔信,才好办事。”
这种事也常有发生,拿着公主府的信和银钱去办事,基本上对方都能开开心心放人,阿娇接过荐信看了,打开后头一卷竹简,认出上头的笔迹,吃惊地重头看了一遍,在竹简背面发现了卫子夫三字,就按了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
上辈子她在宫中与卫子夫打交道的时间很多,这字迹虽是有些遥远陌生,但还是能认出来的,看上去她和卫子夫都进步了,卫子夫的字也好看了不少,眼下拿出去给其他女君当个临帖也够格。
这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抓住机会就能发光发热。
卫子夫为人处世和王皇后有些像,有手腕,会来事儿,但那副清丽的姿容很有欺骗性,在刘彻面前柔顺谦恭,对上她也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上辈子她常被卫子夫气得暴跳如雷,对方估摸也烦她把后宫搅和得鸡犬不宁。
她与卫子夫利益相冲,性格也不合,注定两看相厌。
但要有什么错,必然刘彻的错更多,这辈子她连刘彻都能放过,再纠结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就没意思了。
只是卫子夫虽然现在身份低微,将来却是要入宫做皇后的,她要是先把对方捞出来带去了并州,引起的蝴蝶效应就太大了。
阿娇拿着这封自荐信就有些烫手了,要学通透张苍的九章算术不容易,她要置之不理,或是回绝了,都不太妥当,且对方竟是生了离心,若让平阳公主看出端倪,只怕是难善了。
阿娇想了想便提笔写了一封亲笔信,又另外给了一枚刻有公主府的印章玉佩,算是一个保命符罢,碰上急事拿着这方印,可以拿来公主府寻求帮忙。
公主单独给了回信,这是以往几年都没有过的事,周平咂舌,知这姑娘是格外得公主的眼,也不多问,只暗暗记在了心里,这就去办事了。
阿娇看了看天色,起身出了书房,几个婢子知道阿娇是要去驸马的府上,都掩唇笑。
阿娇全当没看见她们眼里的揶揄,摆摆手自己走了,郅都搬回了先前那个小院,前段时间阿娇又去了一次,第三次去的时候,郅都已经把整个院子重新翻修了一遍,砖都是新的,擦着墙角栽了许多的芙蓉花,院墙下移植了一颗银杏树,远离喧嚣,格外的清幽安宁。
远远地能看见有炊烟冒起,走近了就能闻到豆腐鱼汤的鲜香味,院门关着,阿娇绕到东边的院墙上,踩着草垛从墙头冒出来,见那一身清冷的人站在灶台前,正微卷着袖子专注地煮青菜,旁边炉子上还有蒸蛋羹,不由弯了眉眼,“今日都是我爱吃的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