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皇帝还要看那些奏折的缘故, 厢房的烛火依旧亮堂着。屋子里的炭火星子,正在火炉子里咯吱作响,阵阵暖意袭来,与门外秋雨飘洒却是两个世界。
因原是三两婢子住的矮屋, 如今改了改, 留与书桌的位置也并不宽敞, 一张檀木制的长桌, 只靠着墙边摆着,奏折不大能放下, 已看完了的一沓, 便被皇帝撂去了床榻一角。
星檀推门进来的时候, 见得这般拥促, 却几分吃惊。她不常过来下人们的住所, 便不曾想大周朝的九五之尊,委身在这里竟是这般的情形。
只是吃惊未曾持续多久,便被脸上热辣的掩盖了过去。那人正退了上身的衣衫,背对着房门坐着, 似正等着江公公回来。
听闻得身后的动静,那人方缓缓侧眸少许, “回来了”
星檀未答话,却不大敢多打量那副身躯,只缓缓走近, 将手中木盆放在一角,方从他身后去寻他腰腹间的旧绷布。
外层的绷布已没了血色, 只缓缓缠开到最后几层,方能见些许颜色淡粉的血水。他的手却寻了过来,几乎与她一同触碰到伤口旁的肌肤上。
“你今日怎如此安静”凌烨话刚落, 方察觉得异样。伤口旁的手背白皙细嫩,腕子上还有只白玉细镯,来人显然并非男子。而那只镯子他却也觉眼熟,方忙转身过来。
“阿檀”
“嗯。”星檀只垂眸落在他那伤口上,方去寻着热水,拧了帕子,弯身与他擦洗着。
那伤口几近长好,只还剌着条粉色的口子。她正去寻着一旁书案上放着的药粉过来,却见那伤口之下,还有一道儿长长的疤,似已留着很久了。
他的身子,她是清楚的,只是不记得这里何时有过疤,指尖轻轻触碰上去,方问起他来,“这是何时添的”
却听他道“在豫州西山谷寻你的时候。”她的手已被他拉了过去,是不许她再碰那道伤疤了。
她却想起三年前战乱,翊王大军确曾在西山谷与他正面交锋过一回。那时她一心避他,只远远望见他一身银甲持剑与翊王副将厮杀,却不想他那回竟还落了这么一道重伤。
正还走着神,腰身却已被他卷了过去。
“怎么了”
“可是还有些心疼朕”
“心疼什么”她几分不屑,自想将人推开,他却不让,方就如此被他一把抱着。那双眸子仰视过来,望着她眼里,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着,却带着些许幽怨“你是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的”
“近墨者黑,陛下听闻过么”她不假思索,只将话拍了回去。那双鹰眸中狠辣一闪而过,直叫人发憷,很快又多了几分柔情。卷在她腰身上的力道却又更紧了几分。
“你何时近过朕”
“你将朕独自撂下,不管不顾已多久了你可还记得”
听他倒打一耙,她却也几分怨气起来“分明是陛下先放手的。”
三年前,他本该信她的,只不过是被宁志安逼了一逼,他便松了手。暗下了旨意让她搬离养心殿,在承乾宫与她说暂不相见,都是他。想起那些,她眼底已有几分氤氲。
对面的人却似慌了神,起了身,粗糙的拇指划来她面上。
“怎哭了”
“朕不过玩笑一说,那时都是朕的错。”
眼泪已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面颊上却传来一阵温热。他的舌尖贴着上来,直将那水珠子含了去。她将将反应回来,却见他的目色已落在自己唇角,很快,那舌尖的温热袭来,轻车熟路闯入禁地。
许是被眼前春光晃了眼睛,方那些委屈也不知去了哪里。
数年不逢,他的身躯依旧坚实,肩头宽阔的肱骨之间,肌理紧实有致。她不自觉触碰去那里,寻得那皮肉下的滚烫,如火苗般传入心底。
这副皮囊只似未曾变过,只那腰腹间两道伤痕,提醒了她几分,他还未好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