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爷是条狠狼
写罢,她的思绪游至沈庭那桩案子。前世她的父亲就是刑部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她常去刑部瞎晃悠,没事也会翻翻不那么机密的卷宗,随着官差赶赴现场,曾破过几个案子,得过些夸赞。倒也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有趣。
小门小户的,她不算正儿八经的闺秀,不需要学女红,每日大把时间全拿来自己闲玩闲逛。刑部就是她的去处之一。也就是在刑部,她认识了月一鸣。
那年她十四岁,月一鸣大概是十七罢。她自觉,那应是与他第一次见面。
这位少年宰相,风光快意,说是来刑部视察,好大的官威,就坐在她那张桌子的对面,放着旁边一干小厮不使唤,非要她给他倒茶。
父亲在旁边使眼色,她无法,抬手倒了,洒出来几滴落在他手背上。他笑得眉眼舒朗,「帮我抆了。」
丢出一张锦帕,上面绣着一个「鸣」字。
她不情不愿地扯过,在他手背一拂,语调凉凉,「得亏相爷吩咐得及时,再晚些就干了。」
没有丝毫被她讽刺的窘迫,月一鸣又撑着下颚,一边翻手扫视卷宗,一边道,「然后,帮我把锦帕洗干净,明日我来时还我。」
有毛病。
彼时仍是秦卿的她就记住了这个人。有毛病,就是秦卿对他的第一印象。
回去后她父亲还忧心忡忡地问她是不是开罪了相爷?怎么平日里稳重谦和的相爷上来就找她的茬儿呢?
这谁知道。他俩不是头回见面么,她能怎么开罪他?
更扯的是,她次日和崇文约好雅庐品文,没去刑部,也忘了要把锦帕交给父亲带去,月一鸣竟当着一众人的面跟她父亲笑说,「无事,她若想私藏,就留着罢。那花样确实好看,淡雅的天青色也正合适。」
她第二天就杀到他面前,将锦帕还给他以证清白。
谁知狗逼月一鸣噙着淡笑,不紧不慢地对她道,「不是这一张,我的那张,不是这个颜色。你私藏便私藏了,我说你什么了没有?何必闹这么开。」
「……」那时候的秦卿根本不知忍耐为何物,咬牙切齿地把心里话骂出了声,「月狗逼。」
於是,秦卿获得了参观月府并给她口中的月狗逼侍墨两日的宝贵机会。这是月一鸣罚她的,纵然她心不甘情不愿,可权势终究是权势,她不得不服从。
「这杆笔,是圣上赐我官位时一同赐下的。」两人在书房里静默无言许久,不晓得出於什么心态,月狗逼突然开始尬炫自己的笔。
一旁磨墨的秦卿脸都懒得抬,话也不想搭,没理他。
片刻后,又听他道,「平日里只有我能握这支笔,别人不能握。」
「嗤,方才进来时我还看见你们府上的小厮正拿起来抆拭。」她语气不屑,甩了甩酸麻的手臂,「骗谁呢。」
「……」月一鸣没有多作解释,抬手递给她,「我一人写有些无聊,你来写两个字给我看看。」
恰逢磨墨磨得手酸,秦卿也就接了过来。她敛了笔锋,用簪花小楷写下「秦卿」二字。得月一鸣一句,「啧,瞧这字迹婉约得,可不像你骂我时那嚣张的模样。」
「……」秦卿不与他多说。那时候的她也没料到,嫁入月府后,她的性子收敛许多,那一手狂放潦乱的草书再没机会拿出来,倒是这簪花小楷日日习着。再后来,她连笔都握不稳了。
他们在这书房里独处两日,月一鸣生生把秦卿的气焰拔高了三尺。她走时月狗逼还不要脸地将锦帕要回来,说是看走眼了,好像就是他那条。
秦卿拽出腰间的鞭子往地上一笞,狠瞪着他,瞪得眼酸了又自己走出府去。
经由此事,月一鸣这间精心归置的书房尤其惹她不顺眼,她嫁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背着月一鸣把它拆了。
她干不掉月一鸣,但这书房她看不惯总是能拆了的。只可惜月一鸣并不心疼,听说此事后笑吟吟地说,「随便她折腾罢。」
她便折腾了,书房变花房。折腾完后回到房间发现月一鸣正在自己书桌后写字。她咬牙,「你怎么用我的桌子?」
月狗逼骚里骚气地同她摊手,状若无奈实则得意地同她道,「你忘了?我没有书房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