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2)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萧殷的真实目的之二

神仙, 月陇西这张嘴啊。卿如是自认就是再修炼一世也及不上他, 分明是想向他表明心意, 却被他一通话说得心热脸热的。自己上辈子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取向有问题才看他不上。若不是这男人两辈子追着她跑,她都不晓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月陇西见她发愣, 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抱着,外面午光正盛, 从车壁的遮帘缝里漏进来, 映在他的脸上, 刚好是眉梢眼角的位置,那亮斑惹得卿如是低头痴迷地瞧。

他抬手用指腹揉着她的脸颊, 轻笑道,「不过,小祖宗主动问我喜好的举动,我就十分喜欢。」

卿如是没有回答他, 只盯着他眼尾的光斑。那光一点点照进他的眼眸,顷刻就将他微眯了眯的眸子灩得明澈动人。

她的记忆穿梭回自牢中赤足奔向雅庐的那天,风动火起,书墨香气湮在灰烬里, 她要冲进去时, 月一鸣拉住她,泼了她两桶清水。

之后呢?之后她只看见官排兵列抬眸净是冷眼, 却未曾看见他站在哪里,又是个什么神情。他那时必然就站在一旁, 像如今这样认真地瞧着她,只怕她真的深陷火海万劫不复。

她不发一言,月陇西便也不说话,把玩她的手指和头发,偶尔抬起眸瞧她一眼,察觉她仍用过於深情的眼神怔怔地凝视着自己,便轻笑一声低下头去继续玩她的手,此时还要喃喃一句,「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楼到了。远远看着马车矜贵,小二迎着上来,接客进堂。月陇西选的是二楼靠着走廊的位置,正对着看台,方落座,说书人恰巧上场。

堂内掌声雷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笑呵着道,「闻说近日国学府奉圣令重修崇文遗作,国学府中是人才云集,济济彬彬。咱们圣上英明,此举必将名垂千古,人人称颂。反观百年前,惠帝下令於雅庐焚书,烧毁七七四十九本手抄,九九八十一卷拓书,其罪可谓罄竹难书。今日,咱们就接着跟大家伙说一说这雅庐焚书的故事……」

看台上的人讲着那段家喻户晓的评书,座下听评人依旧喝彩捧场。月陇西收回视线,抬眸正想问卿如是要不要换一个听,却见卿如是将落放在他身上许久的目光挪到了说书人那方。

菜上齐了,卿如是仍入神地听着。说书人是上了年纪的老朽,用他饱经沧桑的声音将故事说得跌宕起伏,兴起时眉飞色舞,一拍惊堂木,赚了满堂彩。

那种被岁月磋磨到极致的枯槁无力的音色,又因说书人刻意蓄力而犹如洪钟震响,厚积薄发,慢慢浸透骨髓,侵入心肺。就像当年义无反顾冲进火场救书的秦卿,分明满目绝望,形如枯槁,却又在绝望中萌生出一种坚韧无畏的力量。

彼时宁愿搭上性命也要救下遗作的秦卿,后来不惜违抗皇令也要保住遗作的月一鸣。那是牺牲在信仰与道义中的人啊。

她卿如是何德何能,凭什么去销毁秦卿不顾一切追求的正道?

又凭什么,去销毁月一鸣耗尽心血要留给秦卿的东西?那是月一鸣口中的一堆破书,也是为了让他的卿卿对他展颜一笑的一堆破书。

「要留下……」卿如是轻喃道。

月陇西似是没听清,「嗯?」

「那堆破书……」卿如是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青菜,放到月陇西的碗里,抬眸微微凝噎,却坚定地对他说,「要留下。」

月陇西动作微滞,垂眸凝视着她握紧长筷的手,继而看向自己碗中的菜,许久才低问出声,「不是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但是秦卿喜欢。有了那些书,秦卿就不会整日里闷闷不乐。」卿如是收回手,用力扒了一口饭,滞涩的声音被伪饰得有些模糊不清,「月一鸣也喜欢。有了那些书,秦卿就能对他笑。秦卿也没做过什么对他好的事情,我希望可以帮她做一次。」

月陇西夹起她放到碗里的菜,细细品尝后才答道,「嗯。那就留下……帮她完成心愿。也帮她讨好一次月一鸣。」

她与他一样,还是放不下已经死去的那两个人。他们终究是留在了曾经那个朝代,永远活着,也值得她和他这个后世之人敬以最诚挚的一切。

敲定了不销遗作,月陇西知道卿如是就会翻来覆去地惦念着崇文的是非黑白,想必私心里不好受。天色渐黑,他带她去后街的深巷里看皮影戏。看的人多,他们坐在最后面。

昏黄的灯幕下,随着铜锣声起,一群穿着花袄子的红绿小童被支着关节在相互追逐打闹,他们头上总着两个角,弯着笑眯眯的眼,活泼可人。

卿如是躺在月陇西的怀里,讷然盯着幕布上的孩提。她的左手还拿着一块糖饼,正小口小口地咬,右手轻轻摸着小腹,恰听见旁边一双三四岁的青梅竹马打闹跑过,她抬起头望向月陇西,发现他正抿着一壶小酒。小厮送的。

他仰着头,颈线与下颚线都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喉结微滑滚了两下,一滴酒从他的下颌流下来,酒渍被他用指尖随意抹去,滑落的一点却滴在她的嘴角边。

她怔怔地瞧了会,心念一动,不自觉地伸出舌尖抿了抿那滴酒。似乎有淡淡的甜意。她拽了拽他的衣摆,低声问,「什么酒?我也想喝。」

月陇西垂眸,抚摸着她的脸,又看了看那壶酒,「桃花酿。你有身孕,只可以给你抿一小口。」

「嗯。」卿如是格外乖巧地眨了下眼,表示赞同。

他却轻笑,捏着酒壶不动,转动墨瞳凝视着她,眸中微澜,「那先告诉我,下午在马车上的时候,本想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你还记着?」卿如是呢喃反问,随即又垂下眸郁郁地说,「果然如此,你总是什么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