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上天待我不薄,为我送来了这个。”杜屏第一次笑了,拍拍了胸口,胸腔中有一个东西,鸡蛋大小,晶莹剔透,里面一点红光规则跳动着。
七曜剑微弱的残意倏然钻出十烨掌心,端端指向了杜屏。
那是一块十烨见过的怨气最浓烈的怨晶。
“十烨十烨”白煊趴在香炉边喊得声嘶力竭,还企图挖出香灰,可手还未触及,就被一层灰蒙蒙的结界弹了出去。
下一秒,方知林祟球隆隆隆滚了过来,白煊凌空翻滚,几乎是擦着头发丝避过,洁白衣袂被怨气侵蚀变黑,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先搞定这边,你的小道长阳寿未尽,定然没事的”白濯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快如闪电拍出紫符银咒控住祟化的道士,脸色看起来要吐了。
没了脑袋的泽清还在和钟箐缠斗,非妖非神的尸傀比想象中还难缠,钟箐打着打着就不耐烦了,几次想要抽出腰间的软剑,却又生生压了下去,继续空手和泽清肉搏。
白煊盯着香炉,心急如焚。
他眼睁睁看着十烨被什么东西拉了进去,明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手指都摸到了十烨的衣角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都怪这些该死的祟还有这个臭了吧唧的破球
白煊眼瞳划过火焰般的红光,足尖一点腾空而起,手臂高举厉声大喝“夜游神何在”
远空中传来长长的“啾”声,一个黑团子破空而至,稳稳落在了白煊的掌中。
“鬼隶部钧天钧角宿区白无常白煊,以百年俸禄为抵押,借法力五千斛”
“啾啾”夜游神长吟震天,身体飞旋急速增大成了马车大小,几乎能和方知林的祟球分庭抗衡,身上的绒毛如黑色利剑飞射而出,化为千万道明光璀璨的紫符。
白濯长大了嘴,钟箐瞪大了眼,两人差点忘了还在战斗中,呆呆看着发飙的白煊。
神光涟漪一圈一圈震荡开去,祟球、道士和泽清都仿佛被这震撼的光芒所压制,停止了任何动作。白煊的残破衣衫幻化为洁白如雪的长袍广袖,如夜色的黑发长长飘扬着,眼角的赤红斜飞入鬓,他猛地一甩手臂,长袖随着动作划过一串银色的精芒。
“三昧真火咒启”
“你大爷”白濯和钟箐同时破口大骂,白濯残影退到钟箐身后,钟箐反手抛出一串紫符成五重结界将二人罩在了里面。
就在结界成型的一瞬间,夜游神释放在空中的所有紫符化为滔天火焰铺天盖地射了出去,那火焰的颜色十分奇特,火心为赤红,外焰为灿金,裂风而去之时,四周还带了梦幻般的青蓝,火尾风痕撕开黑暗,只留一荡虹彩余韵。
祟球、道士头顶的祟体、泽清的尸体在这美丽的火焰中化成了白色的蒸汽,冲出大殿门窗涌向天空,月色一照,悄然散开,被天地所吞噬,归于无形。
白煊眉眼凌厉,英气勃发,擎起手掌五指大张,夜游神团身化为原本大小,飘飘落回他的掌心。
白濯和钟箐蹲在结界里,仰着头,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
钟箐“我第一次见到白煊这样。”
白濯“我也没见过。”
“他这是急眼了”
“唉,男大不中留啊。“
二人正说着,就听“啪”一声,白煊头顶蹦出一条长过七尺的负债白条,上书一串血红大字
负债一万两
白濯“噗”
钟箐“五道这高利贷也太夸张了吧”
白煊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债务,他冷冷扫过地面,长袍飞舞飘落在香炉前,指尖一捻,躲在香炉下方的半张纸脸嗖一下飞到了他手里。
白煊赤红鬼目直直盯着朱砂眼瞳,“放我家十华出来”
纸脸“您高看我了,我可做不到。”
白煊眯眼,指尖跳出一簇三昧真火,火舌刚触到纸脸的边缘,纸脸眼珠剧烈一震,尖叫道,“十烨应该是被杜屏拉入回溯了。”
“你说杜屏”钟箐一把抢过纸脸,“他怎么会在香炉里”
纸脸的嘴裂开,露出了惨红的笑意,“因为,这里面装的不是香灰,而是方轩的骨灰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纸脸朱砂燃起黑色的怨气,钟箐手指一抖忙扔了出去,纸脸飘飘落在地上,朱砂五官在怨气中消散,只剩下了一张空白的黄纸。
白濯用脚尖踢了踢黄纸,皱眉,“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惜,白煊和钟箐都只顾着看香炉,根本没人搭理阎罗殿下。白濯摸了摸鼻子,也凑了过去。
香炉很普通,青铜铸造,做工粗糙,颜色晦暗,炉脚还生了锈,可是白煊和钟箐的表情就仿佛这香炉上生出了花一般。
白煊和钟箐同时伸出手,炉灰表层腾起灰色结界,将二人的手又弹了回去。
“这是”白濯弯腰观察着,“魂光和精神力形成的次元境怎么是这个颜色”
钟箐面沉如深海,手指摸向腰间的软剑。
白煊望了望周围,丝丝缕缕的无主怨气还在游荡着,仿佛流连着什么不肯离去,流连的源头,显然就是这一尊香炉。
“这里面,恐怕还藏了怨晶。”白煊道。
钟箐神色一变,猝然看向了白濯。
白濯摊手“我自然能轻松破了这个次元境,但我若出手,次元境里的魂体都要魂归大地了。”
钟箐“那该如何是好”
白濯“要么是设次元境的魂体主动撤离结界,要么有人能从内部破除结界,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去找”
白煊深吸一口气“我来”
说着,他一抖袍袖,气沉丹田,开口幽幽唤道“十烨十烨十烨”
金属嗓音震得香炉嗡嗡作响,香灰颗粒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回应白煊的呼唤。
“十烨,十烨十烨十烨十烨”白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嗓音里金属音渐渐消退,变成了他原本的声音。
白濯皱眉,看着白煊嘴角溢出血来,每喊一声,血就多一点,染红了嘴唇,和赤红的鬼目一般令人心颤。
无常勾魂,三声必召魄,七声伤人魂,十声不应召,勾魂音反噬,伤及神光白濯微微叹气,这小子,已经叫了多少声了十五声二十声还是三十声
白濯知道应该阻止他,否则神光皲裂修复起来可就太麻烦了,但看着白煊专注的表情,却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她想起这六百多年的白煊,从来都是笑意盈盈口无遮拦,似乎三界从没有任何东西能被他放在心上,即便是那万分荣耀的尊位也是不屑一顾。
唯独对这个没啥表情的小道长上了心。
不得不说,孩子大了,这眼光也着实看不懂了。
眼看白煊还要无穷无尽的喊下去,白濯暗叹一口气,道,“次元境的结界坚固无比,你的声音根本传进不去,还是我拉下老脸去请昆仑脉的那位吧,毕竟论结界阵法他在三界无神可及”
白濯突然哑了声,香炉里的炉灰突然簌簌飘了起来,苍白的指尖从炉灰中钻出,越伸越长,是一只男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腕比手指白皙三分,带着淡淡澄明色魂光,从内部轻轻地抵住了次元境结界,顽固执拗的结界一触碰这只手,就仿佛入了锅的糖稀,化了。
白煊停了勾魂声,稳稳握住那只手向上一拉,黑衣道士破炉而出,澄明清澈的魂光照亮了黑暗的大殿,青色的眼瞳定定望着白煊,温柔如水。
他说“听到了。”
白煊鼻尖通红,将十烨拽到身前,又狠狠锤了十烨肩膀一拳。
十烨一动不动挨着,抬手抹去白煊嘴角的血渍,笑了。
“你叫我的名字,我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白濯卧草,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