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多话,特意停了手上的事来教她。见她的确会一点,就只是看着,出错了才提醒一句。可说的话都是紧要的。不催促,也不责骂。
下属送来公文要他过目,他看着看着无奈发笑,也只是命他们尽快修正。
天色渐沉,他让方拭非先回去休息,自己则留下继续处理堆积的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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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远在家里等了一天,苦巴巴吃了晚饭,才见方拭非从街头笑嘻嘻地跳着回来。
林行远问:“今日不就是个殿试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留那么吃饭了?”
方拭非说:“户部刚回来呢。”
“这就去户部了?!”林行远惊疑道,“吏部那边都登记好了?就许了你户部?谁同意的?”
方拭非身形慵懒地坐到宽椅上,吐出一口气,说:“王尚书提携嘛。”
方拭非用手指触了下桌上的茶壶,发现是凉的。反正口渴得厉害,不好讲究。提起壶身,见林行远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日不见就想我了?”
林行远也说不清楚,只是心底说不出的忧郁。倚在门口,斜阳照了他半身。他一张脸泛着金光,叹道:“自你在书院就读,再到京城赶考,一直来我都觉得你不可能做官。没想到你一步步,竟然真的走到了。”
方拭非摇头晃脑道:“所以说事在人为。”
“你是得偿所愿,的确了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想了后果,还是什么都没想。”林行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说不来对错,只是觉得很唏嘘。”
林行远也是个大好儿郎,可是却整日无所事事。这无所事事不是他自己乐意的,是他父亲逼的。
他从小练武,看兵书,跟着行军,勘察地形,观察天时。也会种地会养马。可最后发现,出了军营,什么都做不了。
做官不行,做先生也不行。总不可能给人去做打手。
方拭非道:“你可以去给户部扫扫门啊。我有事要做了,一定喊你。咱们还能接着聊聊天,你也不用留在家里闲得发闷。”
林行远哼道:“你想得倒美。”
方拭非心说,她是觉得不错。人总要找点事做的,否则容易胡思乱想。
入夜,方拭非铺好自己的床,吹熄蜡烛睡下。
林行远脱了外衣,靠在床柱边上,睁着眼出神。
他不喜欢想事情,事情想得越多越是烦恼。随便一想,就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怎么那么倒霉呢?总是要被他爹坑。如今多了一个方拭非。
方拭非入仕,要是身份败露,他跟他爹都担待不起。
他要走了,总是要走的,又不能一直跟着方拭非。既然要撇清,还是早走的好。想来方拭非也不稀罕他。
林行远这人有个习惯,下定决心了就要去做,不管高兴不高兴。因为麻烦是推脱不掉的。
半夜起来穿好衣服,去隔壁找方拭非辞行。
方拭非睡得不沉,睁开眼,就看见林行远一手拿着跟蜡烛,另外一手正拉住她被子的一端。
方拭非惊悚道:“你进来做什么?”
林行远:“给你盖盖被子。”
方拭非:“我自己会盖。”
林行远:“你醒着的时候会盖。睡着了就只会踢。”
“你忽然关心我,要我有点害怕。”方拭非探出一个头,脑袋清醒一点了,看着他一身装扮问道:“你这是怎么?大半夜的穿得如此整齐?”
林行远静默片刻,说道:“我决定要走了。”
方拭非放下自己的手,从床上窸窣坐起。
房间内忽然安静了。
林行远手上端着的烛火一阵跃动,风从未关的窗子里窜了进来,竟然直接将它熄灭。
方拭非又是一悚:“哇!”
“我真走了。”林行远很是无语,干脆将蜡烛放到桌上,说:“你好好保重。”
方拭非:“恩。”
林行远难掩失望:“你都不留我?好歹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
“我不早就让你走了吗?”方拭非说,“你走吧。祝你一路顺风。”
林行远无话可话。
林行远说:“我给你留了点钱,在我房间的桌上。”
方拭非跟着说:“哦不用,我以后有俸禄了,倒是欠你的钱,等我以后要是能攒下来,再还你吧。”
两人自说自话。
林行远:“多的是要打点的地方,赴会,送礼,拜会。你那点俸禄怎么足够?”
方拭非:“我打点他们做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
林行远悲愤交加,甩头道:“算了,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方拭非看他飞出窗外,半句话憋在喉咙里,怕说出来就把他给气死了。
城门关了啊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