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 鸟雀啁啾。
凌乱床榻上,美人乌发如云,墨玉般堆叠散落在光洁的脊背上, 纤细如柳的腰肢只露出一截, 最后隐没于红色锦被之下, 黑发、红被, 衬得那身肌肤更如晴光照雪、白的几乎要晃花人眼。
美人侧脸趴睡着, 芙蓉面只露出一小个侧脸,愈发显得朱唇丰润似红蝶、眉如新月色如黛, 竟是画上才有的美人秋睡图。
紫云等人一早掀开烟青色幔帐, 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三人呼吸微微一窒,一时竟不忍打扰。但想起夫人昨日交代的事,还是大着胆子轻唤了一声,“夫人,卯时正了, 该起了。”
美人鸦黑睫羽颤了颤, 睁开眼, 这幅美人秋睡图便一下活了。
明明不见花开, 三人鼻尖却仿佛嗅到了花开到极盛时的馥郁香气。
明明不见雨下,三人耳边却仿佛响起了雨丝缠打芭蕉时的动静。
三人看得呆了一呆,觉得这位本就容貌极盛的夫人在一夜之间竟然更美了, 可却无法叫人生出一丝一毫的妒忌。
三人低声道“贺喜夫人。”
花宜姝闻言, 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侧头看了一眼床内, 小处子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躺着,似乎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陛下,该醒了。”她凑过去道。
天子一动不动,仿佛正在熟睡中。
花宜姝眉梢一挑, 装睡是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起身由侍女帮忙穿上衣裳,在大侍女芳云询问是否让陛下的内侍进来时,她道“不用管,等陛下什么时候醒,再什么时候叫他们进来吧”
侍女低低应了一声,她们真以为天子还未睡醒,行动时蹑手蹑脚,说话时低声细语,生怕惊扰了他。
等花宜姝洗漱完回来,坐在镜前梳妆时,那帐子里仍旧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花宜姝拧起了眉头,心内开始嫌弃起来。
滚都滚过来,现在才来不好意思,昨晚干嘛去了她这出大力气的都起来这么久了,他一个躺着享受的还爬不起来还是说年纪轻轻的就不中用了,昨晚才滚了大半夜,今日
就起不来了
不过这方面倒也不分年轻年老,她在青楼里也听说过不少年纪轻轻就不中用了、临上阵还得靠吃药才能起来的废物。
小处子昨晚的表现花宜姝想起一开始都是她主导,在上面使劲欺负小处子,看他红着眼睛捂着脸想要缩回去却又舍不得缩回去,又羞涩又热切却又不敢主动,只能任由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花宜姝想着想着,脸颊就不由热了。镜中人粉面桃腮,艳丽得不可方物。侍女们小心瞧着,只以为夫人是初次承宠不好意思,却不知花宜姝心里在想处子好呀处子妙,我花宜姝的眼光就是绝顶的,挑中的男人也是最好的。
可惜了,初夜只有那么一次,用过后就再也没有了。
想起昨晚到后来,她太得意忘形,把人欺负得太狠了,小处子难以忍耐翻身反抗,然后她就再也没有成功翻过来过。花宜姝心里就咦了一声,不管是什么男人,在这种事儿上总归是好面子的,该不会是小处子昨晚为了赢回面子,强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所以、
昨晚那么好,今日到现在却还不能爬起来,难道真是用过一次就不顶用了吧莫非她今生只能享用小处子一夜要果真是这样,那她也太亏了
花宜姝开始思量,小处子如今对她还不错,她要是因为他黄瓜不顶用了就抛弃他,未免有些不近人情,那不然,看在他还算忠贞的份上,她等他死了以后再找别人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是现在,面对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她竟然开始犹豫起来。
这小处子醋劲儿恁大,连她和安墨亲近他都愤愤不平,万一要是知道她心中这样想,那他可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嘻嘻嘻嘻
安静屋内突然响起的动静把花宜姝吓了一跳。
花宜姝梳妆时向来喜欢自己来,她觉得这几个侍女的手艺还没有她好,因此她坐到梳妆台前没多一会儿,侍女们就都退了出去,也幸好如此,否则她们看见主子发呆后忽然受惊,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花宜姝按了按指上新拔来的发
丝,身子仍坐在梳妆台前没动,面庞却悄悄侧过一点,打量床上情形。
嘻嘻嘻嘻
她看见,李瑜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边滚,一边不停地嘻嘻嘻。
花宜姝不就是睡过一夜,至于高兴成这副德行没出息。
她心里这样,她不禁莞尔一笑。
“陛下。”
床上正在翻滚的人忽然停住,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她怎么还在不是没有人了吗她是不是看见了她是不是看见朕幼稚的样子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李瑜身体侧着一动不敢动,好像不是在室内帘幔遮掩的床榻上,而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而他只要动一下,就会引来无数围观。
“陛下,你醒了是吗”
李瑜一动不动,眼珠子却不安心地转来转去。
花宜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了几分恼意,“等了你半天也不见醒,罢了罢了,我自己吃饭去,饿坏你”
话毕,足音响起,接着是房门开启又关上的动静。
原来她没有发现啊
呼吓死朕了
确定这一次屋里的确是没有人了,李瑜放松地在床上瘫了一会儿,才对外唤道“来人。”
自从曹公公倒台以后,贴身服侍天子的活就由陈内侍带领几个小内侍顶上。
这内侍的活儿也不是好干的,陈内侍自觉绝对不会犯跟曹公公一样的错,但是时日久了,他时常为一些他不能理解但又无法向外人诉说的事情感到憋闷不已。
打个比方,天子屋子里的牙签经常莫名失踪。
屋子里每件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一日用了多少都登记在册。但是天子屋里的牙签时常只见到进不见出,莫名其妙那签筒就空了。陈内侍开始还以为下边人偷奸耍滑没给满上,可始终抓不到人,更不见有人偷用。后来有一日他亲自填满的签筒,一个时辰后再去看,那签筒莫名空了,而那一个时辰里,屋子里只有天子一人,再没有其他人进去过。难道是天子用了那一筒牙签可怎么没看见牙签的尸体
陈内侍产生
了不好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