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走后, 李瑜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良久。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的,都是花宜姝刚刚说的那番话,都是花宜姝转身离去的背影。
陛下秃了的地方, 被头发一藏, 我就看不见了。可我为陛下担惊受怕的心藏在血肉之中, 陛下也看不见。
这些话这些话
李瑜心绪忽然起伏得厉害, 起身就要去找花宜姝,却在这时,守在门口的新内侍忽然开口“陛下,该到练功的时辰了。”
李瑜
是了,他将一天划分成好几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哪怕他忘了,身边人也会提醒他。
若是以往,他一定心无旁骛就去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动摇了,他竟然想要撇开每日的安排, 他竟然想要打乱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竟然想要就这么去找花宜姝。
“朕”
内侍恭恭敬敬垂首等着。
要去找她这几个字险些就跳出了喉咙, 李瑜强行抿紧了唇,在内侍紧张到冒汗的面色中,他道“渴了。”
内侍暗暗舒了口气,立刻让外边人备好茶水送到天子跟前。
李瑜其实并不渴,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端起来喝了两口苦的。
他顿了一瞬, 忽然想起来只有在花宜姝那里,他才能喝到清冽甘甜的茶水。
只有花宜姝,只有她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他, 只一心为他着想。
李瑜心里闷闷的,他又想去找花宜姝了。他薄唇动了动。
你跟你父皇不同,你可不能走了你父皇的歧路啊
李瑜一下闭上嘴,他端正了心态,对,他不能走先帝的老路,他不能像他一样沉迷女色荒废正事
晚上,晚上是他歇息的时辰,到时候他一定会去找她
尽管如此,这一下午李瑜都心不在焉,耍刀时走神,刀劈歪了;射箭时走神,箭射偏了;就连练枪时也神思不属,长枪脱手而出,枪尖直直飞出去定在影壁上,差一点就把站在那儿的内侍捅了个对穿,那内侍吓得眼睛都直了,瑟瑟发抖地滑落在地。
李瑜心下有些懊悔,只得给自己今日的异常行为找个借口,“朕受伤未愈失了准头,今日不练了。”
内侍松了口气,连忙爬起来称是。
寒凉的秋天里,这内侍脑门上竟然全是汗,李瑜见他怪不容易,接着道“辛苦你了,去领赏吧”
内侍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谢恩,之后才退了下去。
李瑜遂转身往静室中去,打算打坐练练内功。
大盛朝文武兼治,不但文气旺盛,武风也颇为浓烈。
武状元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文状元。朝堂上文武官员分列两边,一一相对,哪边不多哪边不少。
想要治理这样一个大国,自然也要求天子文武双全。但是历代君主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多。
并非他们没有资质,而是高高在上久了,便不愿意被祖宗规矩束缚。比如先帝,他就文不成武不就,文章是近臣代笔,武艺更是连三脚猫功夫都不如。
李瑜不想成为先帝那样的人,更不愿意被人骂他跟先帝一脉相承。但他似乎真的继承了先帝的愚钝,在文学上一窍不通,用当初太傅所说的话,就是没有一分文艺上的灵性,他只能靠死记硬背勉强应付,既然如此,那他就只好取长补短,加倍在武艺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