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1 / 2)

夜幕低垂时, 大船终于停在了盛京城的渡口。

花宜姝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随着冬夜冷风一同灌入的,还有紧随仪仗而来的乐声。

四野俱暗, 落雪厚厚堆满了地面, 唯有渡口前那一块地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中间百官依次排开, 两侧羽林军旗帜凛然,她看见那象征不同地位的官袍在夜风里哆哆嗦嗦,尤其是领头的那两位国公,当属他们两位的官袍最惹眼,最好看。

安墨听了她的话很是不解,“官袍的形制都差不多,他们的衣服也就比其他人多了个颜色多了些花纹。”老实说以安墨的审美来看,还真有点丑。

花宜姝悠悠道“你不要看他色彩艳不艳,也不要看它花纹美不美, 你就想想,这身袍子价值千金, 且只有超品国公才配穿戴,你如今再看, 觉得它们美不美”

安墨闻言,定睛再看去,见其他官员都规规矩矩地不敢越过两位国公,在那两人往前走时,一旁羽林军还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顿觉眼睛一亮,“哇,这样看来, 这两身礼服真是里头最好看的”

花宜姝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

她这边早已准备妥当,很快便起身跟着李瑜一道下了舷梯,同样是这艘船,同样是入了夜,同样有一堆人在等候,这叫花宜姝生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停在原地思量了片刻,忽然想起,这情形,跟抵达荆州那一次很像。

当时发生了什么来着

“怎么了”身前忽然想起一声低低的询问,花宜姝抬眼,就见李瑜回头看她,只因他伸过来的手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花宜姝想起来了,是了,荆州那一次,李瑜还不肯主动伸手来牵她,如今已经十分体贴了,果然,男人还是要调教啊

花宜姝搭上了李瑜的手。

殊不知这一幕在众人眼中有多奇异。

天子是个什么人百官不说十分了解,也熟知个七八分。

打在东宫时,这就是位不苟言笑、人情淡漠的主儿,自从他的授业恩师孙太傅被迫辞官返乡后,天子就越发冷漠起来,一张脸上瞧不出喜怒,人们只能从他皱眉与否观察他是否赞同,却无从推测他的喜恶。

有一年元宵,先帝宠臣讲了个笑话,满座笑声一片,热闹极了,连先帝也龙颜大悦,唯独当时的太子冷冰冰坐在那里,像块冰雪雕成的人儿,坐在他附近的人还以为地龙不暖了,要不怎的忽然周围凉飕飕冷煞人

太子十四五岁时,正是最少年意气的时候,身为先帝唯一的子嗣,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多少宗室勋贵子弟想要与他亲近,但终究铩羽而归,有人大着胆子询问,太子便言,身边都是臭烘烘糙汉子,只想见洁净女儿。

前去巴结他的一众宗室勋贵闹了个没趣,悻悻离开,暗地里都说太子小小年纪就是个风流种子,贪图女色便罢了,何必踩一捧一呢他们这些人不说日日沐浴焚香,倒也收拾得干净利落,怎么就成臭烘烘糙汉子了

也有那动了心思的,费劲巴结献上美人,结果太子见是见了,见完就没下文了,他仿佛看见了朵漂亮的花,给几分面子赏一赏,赏完挥一挥衣袖就走,也不见得他摸一摸、碰一碰,一次两次如此,还没等这些想要靠着美人加官进爵之人试上第三次,东宫前就来了一队皇后派出的卫兵,谁敢向太子进献美人,谁就要被棍棒打出去。

众人见皇后看太子看得紧,也就只得歇了这条富贵捷径,原以为等到太子十六七岁时总该有望了,谁成想皇后这一防,就防到了太子十八岁登基。太子登基,不选秀,不立后,太后劝说不管用,群臣上奏不管用,那些等着做国丈的人家,眼见女儿都要过了年纪了,天子还没有半点大婚的意思,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坊间传闻不断,有人说太后当年严防死守遭了报应,现在天子不喜女儿喜男儿了,这个传闻一出,不知多少郎君簪花傅粉终日在宫门前晃悠,就等着一朝飞升荣华富贵;也有人说天子有疾,不愿耽搁好人家闺女,这才始终不肯成婚;还有人说,天子其实是女郎,太后当年为了斗得过刘贵妃,硬生生偷龙转凤,如今天子年纪大了,终于兜不住了

这两年光德坊京兆府的牢房总是挨挨挤挤,抓的都是造谣生事的。

可天子又不禁百姓言论,况且敢说这些话的人都自称狂士,因此那些人被抓进去几日又放了出去,放了出去继续说长道短,武侯铺的人天天抓天天追,时不时就要在坊市间上演你追我赶的好戏码,叫盛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看新鲜。

因这种种事端,众人暗暗等待天子反应,十个人都受不了这种诬蔑,然而天子愣是一动不动,真仿佛跟冰雕似的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议论的人久而久之没了意思,自诩狂士的见始终得不到天子垂问,也就都渐渐淡了。

大家终于意识到天子并不是端着,他是真的不近女色不想成婚,于是盛京城上上下下由衷地担忧起来。

没有人不想继续过太平日子,可天子要真一直不成婚,一直没有子嗣,那乱子可就大了,那些跟皇室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可不得心思活络起来到时候各方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这大盛朝还能落得着好

君不见历来改朝换代,哪一代不是先自己内斗起来,才给了后人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