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焱的叫声凄厉如同女鬼, 响彻整个营地,且不断往外扩散,辐射到鹿山山谷之中, 惊走无数鸟雀虫兽。
饮着酒烤着肉聊着天的少爷小姐们更是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卧槽声不绝如缕。
“噫吁嚱这是发生了何事”
“妹夫什么妹夫妹夫怎么了”
“噫吁嚱本少爷我刚烤好的肉, 一口还没吃就被吼掉了我去他奶奶的”
席间纷杂声阵阵,下人们也开始忙活了起来。
毕竟主子们有些被惊的洒了酒, 要去换衣。
有些没拿稳手中的肉串碗筷, 他们要去收拾。
就在乱糟糟中,红衣男子快如闪电, 直直朝纪云汐在的那处狂奔而去, 嘴上不停喊着“妹夫, 别吃了别吃了不能吃啊不能吃啊”
众人“”
众人这才认出发出凄厉叫声的是纪家纪明焱。
二话不说, 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烤肉。
噫吁嚱, 这些肉都是纪家准备的啊
噫吁嚱,纪明焱就职于大理寺, 名声向来不好,据说很擅于用毒啊
噫吁嚱, 不会吧
众人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肚子疼, 呼吸不畅了。
唯独纪府下人那一圈,依旧非常淡定的吃着。
除了雪竹。
他左手一根糖葫芦, 右手一根羊肉串, 直接吓得蹦了起来。
他明显感觉纪明焱是冲着他家公子去的,保护公子安全, 是和扫地差不多重要的事情
结果刚站起来,雪竹便被唐虎扯了回去。
唐虎看着主子们的动静,朝雪竹挤眉弄眼“小竹, 没啥事,六爷估计又弄错调料了。没事的,也不是第一回了,反正主子们都能搞定。”
旁边其他纪府下人们纷纷点头认同。
甚至开始回忆往昔。
宝福托着下巴“我记得小姐十岁的时候,特别想吃什么火锅但府里厨娘们都没听过,不会做啊。六爷便跑来问小姐,火锅是什么样子的,他来给小姐做。小姐说了后,六爷便去准备了。小姐说火锅讲的就是一个调料,六爷就研究了很久的调料。结果小姐那次吃后,半边身子都麻了,还拉了好几天肚子,上吐下泻。家里的几位爷都急疯了,六爷边哭边想办法,熬了几天几夜,最后把小姐弄好了。说来也奇怪,小姐在这之前肠胃一直不太好,在这之后突然间就好了很多。”
晚香点点头,一向不说话的她也插了一句“不过最惨的还是五爷。”
众人闻言,齐齐心有余悸。
纪府之中,谁没被六爷坑过呢
其中五爷是被坑的最惨的,不过最终也没什么事,反而因祸得福。
所以说啊
唐虎伸手,刚想安慰未来姑爷家的小厮,说不定未来姑爷也能因祸得福呢。
可他手落了空,雪竹人没了。
唐虎一惊,连忙四下查找,结果发现雪竹不知何时取了扫把,在清扫各处主子们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垃圾。
而就在一旁,雪竹家的公子,正被他家六爷疯狂摇晃着。
“妹夫,快吐出来,快吐出来。”纪明焱抓着吴惟安的双肩,用尽了力气摇晃,一张可爱白净的脸满是焦急,“最后那一批烤串,我混错了调料,是六哥对不住你,你快些吐出来,努力,使劲啊”
吴惟安“”
难怪,他就说,怎么吃起来怪怪的,貌似哪里不对劲。
但吴惟安也吐不出来,反而被摇得很难受。
他断断续续地问“这、这混错了,会、会如何”
纪明焱急疯了,内疚地要命“轻则上吐下泻,浑身发麻,重则七窍流血而亡。这要看你吃了多少,我给你烤的那些,你吃了多少啊”
吴惟安“”
好像全部吃完了。
吴惟安当即推开纪明焱,往地上一倒,就是一个干呕,假装想吐。
刚好他倒的地方,便在纪云汐脚边。
纪云汐坐在那,微微低头,一脸淡定地看着他。
吴惟安避开她的视线,脸色惨白地yue了半天,但其实什么都没吐出来。
吴二听到也一脸焦急,忙过去看情况“兄长,兄长你如何你没事吧”
吴惟安难受地说不出话,依旧在干呕,仿佛要把喉咙都呕出来了,一边呕还一边抓着喉咙,看起来就快要死了。
一旁默默围观的众人跟着默默捂住了喉咙。
糟糕,他们的肉会不会也被误下调料啊
追在纪明焱后边的纪明双总算到了。
他气喘吁吁,先看了眼自家六哥。
纪明焱正在努力从他那装满了各种药的包里掏解药。
掏一瓶不是,便丢到一旁,丢了一瓶又一瓶,脚边已经丢了一小堆。
纪明双于是过去查看吴惟安的情况。
虽然他不喜欢这人,但也没想害对方,更何况,这还是他六哥惹出来的事情。
纪明双过去的时候,纪云汐正在安慰两位吴家人。
她一脸镇定,手边还稳稳拿着酒盏“惟宁,无需担心,问题不大。”
吴二看着已经一脸青紫的吴惟安“可是兄长他”
纪云汐看着半天都吐不出来的人,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事,她也不是没遇见过。
她当时就吃了一小口,就立马起了反应,马上吐了一地。
而吴惟安
纪云汐可是亲眼看到他把所有都吃完了,六哥跑过来前,他还没事人一般地和她说笑。
直到六哥过来,他问了六哥反应后,才装吐的,而且还吐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纪云汐想,吴惟安的身上,应该是有一些秘密。
他应该不怕毒。
那就是装的了。
既然如此,纪云汐特地给他提了个醒“没事,上吐下泻都是正常的,等我六哥找到解药就好了。”
她这话一出,倒地上干呕的人立马站了起来,就朝茅厕跑去。
纪明双“”
他看着吴惟安的背影,又看了看格外干净,没有一点呕吐物的地,轻轻皱了下眉。
吴二跟着自家大哥跑去了茅厕。
纪明双站在纪云汐身旁“纪三,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纪云汐抿了口酒暖身子“哪里奇怪”
纪明双“这吴惟安”说到一半,他忽而意识到不对,“你怎么没有丝毫担心你不是很喜欢你未来夫婿”
纪云汐放下酒盏,指了指纪明焱“不是有六哥在吗”
纪明焱终于找到了他要的解药,立马拿着就朝茅厕冲“妹夫,我来救你了”
纪明双“”
最终不过虚惊一场。
吴惟安吃下解药就好了,被吴二和纪明焱扶着回了营帐,躺下歇息了。
纪明焱很是愧疚“本来还想明日围猎时,练练你的胆量。但现下,妹夫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日后我再找时间练你。”
吴惟安睁开眼睛“练胆量”
纪明焱狂点头“嗯啊,你身上有优点,六哥我很欣赏。我家三妹从小眼光就好,她挑的人果然不差。”
吴惟安收下赞美,虚弱道“谢谢六哥。”
纪明焱向来直接“但是你也有缺点啊。你看看你,整天躲在三妹身后,看起来什么都害怕的样子。这样不行的,身为三妹的夫婿,你要做一个铮铮铁骨的好男子,为我三妹撑起一片天”
吴惟安“”
他真不觉得,那纪云汐的天需要他撑。
她自己不捅破都好了。
纪明焱看着妹夫依旧脸色苍白的样子,下意识伸手把了下脉。
吴惟安当即就收回了手。
纪明焱愣了愣,继续道“妹夫,总之你要赶紧撑起来。家中大哥一向好说话,明双虽然事儿多但也是个心软的,但二哥不一样。如果他回来发现你这样,那你真的就惨了,我们都保不了你。真的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走了。”
说完后,纪明焱便离开了吴惟安的营帐。
亥时时分,外头月明星稀。
洗漱完的纪云汐穿了件月白色的寝衣,斜躺在床上想事情。
距离知道自己穿书后,已过去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她扭转了自己的婚事,避免自己入宫与皇后太子一党为敌。
但她纪家依旧是太子一党。
家中兄长们从小和太子一块长大,感情很不错,各方面的势力也早已交杂在一切,不管如何,纪家是不可能从夺嫡一事中脱身的。
那么,书中男主五皇子想要登帝,就必然要除掉她纪家。
纪云汐不得不防。
如今冯家对她虎视眈眈,那冯四入宫为妃后,定然会想尽办法打压纪家。这是其一。
按照书中剧情,五皇子对纪家不利的第二件事,便是明年春闱,这是其二。
春闱一事,事关重大,而且一切都由身为吏部尚书的纪明喜负责。
书中五皇子设局陷害纪明喜漏题给门生,因着这事,大哥纪明喜被拉下马,流放偏远困苦之地,没过一两年,人便死在了异乡。
纪云汐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之前纪云汐都没想好,她要怎么从这两件事情中脱身。
但这会儿,纪云汐忽然间有了些思绪。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披了件玫红色的斗篷,便去了吴惟安那。
到的时候,吴惟安正在桌前写信。
外头寒风阵阵,屋内生了火炉很是暖和。
案前点了根蜡烛,昏暗的烛光映衬在他的脸上,柔和静谧。
吴惟安的相貌并不惊艳,如同白开水,如同清粥小菜。
就像说,有些女孩长得十分宜家宜室,带着岁月静好贤妻良母的气质。
而吴惟安的长相,便类似于此,像是私塾那些文气的秀才,回到家中体贴妻子照顾儿女那种。
只是在他笔下,一个锐利的杀字跃然纸上。
吴惟安将信收好,抬起头,露出斯文秀气的笑“这么晚,云娘还未睡”
纪云汐缓步走近,没理他的寒暄,在一旁的蒲团跪坐而下。
她将手上的一袋银子朝他扔去。
吴惟安手一伸,精确接住,在手心掂了掂,后妥帖收进怀里“今晚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可也不过两百两而已。”
卖惨要钱罢了。
纪云汐无情拆穿他“我一向觉得你戏演得挺好,唯独今晚那出不太行。”
吴惟安感慨“我是真的吐不出来。”
纪云汐穿得不多,拢了拢衣襟“我两位哥哥并不傻,他们应该已经看出不对劲。”
闻言,吴惟安眉眼微垂。
他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脉像,而后将袖子一点点拉长,遮住白皙但藏着恐怖力量的手腕“一般而言,擅毒者不擅医,你六哥”
纪云汐听出他的意思“六哥擅毒,也擅医。”
吴惟安轻笑了声“这倒是难得。”
“他经常用错毒,所以只得擅医。”纪云汐轻叹口气。
她六哥纪明焱这人吧,脑子里缺根筋,从小致力于坑人不偿命,而且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些年还好了点,以前小的时候,他就经常把家里哥哥弟弟妹妹们坑得差点没半条命,又哭哭啼啼疯疯癫癫地想尽各种办法弥补,最终练就了一身好医术和好毒术。
这就是为什么,他制毒必定制解药的缘故。
纪云汐不动声色地看着吴惟安的小动作,问道“六哥摸了你的脉像”
吴惟安嗯了声。
纪云汐挑了下眉“你的脉象有什么特别的”
吴惟安抬眼看她“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好。”
纪云汐平平无奇地哦了一声。
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这脉象要么是百毒不侵的脉,要么是之前中了什么剧毒一时没法解,用了以毒攻毒的手法压制随时可能爆发的脉。
这种剧情,一般都发生在书中男主身上。
不过他吴惟安不是男主,只是男主的部下。
但话说回来,部下是这样的大佬,那不衬得身为男主的五皇子更加牛批了么
只是很可惜,她截胡了。这样的大佬现在是她在养着。
纪云汐缓声提醒“但你脉象特别,我六哥一定摸出来了。”
吴惟安捏了捏眉心,盯着她“我有些后悔了。”
纪云汐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一下“安郎,有些船一旦上了,就没那么好下了。”
吴惟安后悔答应她的亲事,后悔和纪家走得那么近。
但,她纪云汐的钱,不是想拿就能拿,想退就能退的。
似乎只有一阵风飘过,下一瞬,本在案后坐着的人,忽而便到了纪云汐眼前。
两人离得很近。
纪云汐刚沐浴完没多久,身上还带着皂角的香,那皂角是纪云汐特地让晚香一点点调试的。
是她想要的味道,微沉的木质香,闻着冷冷的,但又藏着点甜,诱着人想往深处探寻。
吴惟安在她耳边轻语“我想下,我就能下。”
纪云汐相信他有这个本事。
如果吴惟安没有这个本事,纪云汐也会看不起他,根本不可能三番两次想他求亲,想拉他入伙。
可那又怎么样呢
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yu望,都有需求。
她只要让他不想下就行了。
纪云汐凑近一些,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想赚票大的吗几千万两黄金的生意,事成之后,你我一人一半。”
吴惟安呼吸灼11热了几分,下意识问“什么生意”
纪云汐点到为止,只说了一句“上京城的赌场,都姓冯。”
吴惟安屏住了呼吸。
纪云汐听着他的呼吸声,眉眼微眯,吐气如兰“那,合作愉快”
吴惟安轻声“合作愉快。”
“好。”纪云汐轻轻颔首,发丝微扬,香气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