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it(伤在身上,痛却在心里。...)(1 / 2)

第五十五章

堆场是很大一片区域, 红绿蓝三色的集装箱堆叠成山,将这片混乱掩映其中。

霍成业被人扶住,白色西装被血浸透, 更显得触目惊心。

被子弹穿透的地方传来剧烈的疼痛, 牵动全身, 他的四肢都在抖。但他还能站起来, 也清楚知道自己不会死。

阿皓那一枪没有命中要害。

他们都是搏命的人,在这条路上走久了,挨过子弹也挨过刀, 人说久病成医, 大抵就是这么回事。枪打在身上,伤的如何自己最清楚。

霍成业还能低吼出声“他就一把枪, 打得死你们全部人吗把这女的看好了”

“狗哥”

“看好了。”一字一顿。

阿皓的枪口指向他们, 但霍成业说的不错,一把枪没那么多子弹,他没法一个一个干掉所有人。

宣月被团团围住, 周围是明晃晃的刀。

暗处蹲伏的警力已经按捺不住。

线人知道霍成业办事的地点,一早通知林长野, 于是在宣月被人抓来之前, 堆场就已经蹲守了无数人。

狙击手一动不动伏在障碍物后, 瞄准目标。

林长野“狙击手就位。”

“已就位。”

“倒数十秒钟,准备”

这样的行动, 林长野参与过无数次, 也指挥过无数次。

这一次好像格外特殊。

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倒计时,十, 九,八, 七

身后的兄弟们看着他。

老张欲言又止。

他们都听出来了,林长野的声音与过去不同,从前不论场面再大,形势再危机,他永远是最镇定的那一个。有他在,大家就有主心骨。

而今天他气息不稳,声音都抖了。

像野兽的哀鸣。

倒计时快要结束了,被围住的人质忽然动了下,被绑住的手无法挣脱,但她的手指是灵活的,在椅子边缘轻轻敲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在这激烈的对峙中,场上的人手持武器,剑拔弩张,无人察觉到她手上细微的动作。

但暗处有纵观全局的人,他们不会忽略这个细节。

林长野的倒计时忽然终止。

他目不转睛盯着那只纤细的食指,它一下一下,或长或短地敲击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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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t。

他紧咬牙关,大冬天的浑身都被汗湿,却依她所言。

“停手。”

冲突就发生在一瞬间。

霍成业想带着宣月撤退,有她当人质,崔明皓不敢乱来。

可谁知道崔明皓又是一枪,把离宣月最近,正准备给她解绑带走的人给射倒了。

他一共开了两枪,没有一枪打在要害。不是枪法不准,而是有意为之。

以血偿血,以命偿命。

宣月还活着,他们不必死。

薛强看准了这个时机,喊了句“上”

乌泱泱的一群人冲上去,两拨人就这么干起架来。

几乎是眨眼间,阿皓就冲到了宣月面前。有人试图靠近她,他就毫不犹豫开一枪。

一只胳膊软绵绵垂下去了。

两只。

三只。

没子弹了。

“你怎么样”

他扔了枪,从倒在地上的人手里夺过刀,飞快地割断宣月身上的绳子。

然而麻绳太粗,又绑得太严实,不止浑身上下,连手和脚都被绑起来。一处一处割断需要时间。

阿皓只有一双手,一只手拿刀,一只手要抓住绳子,否则会割伤宣月。

两只手都被占用的情况下,他整个人都暴露在对方眼前,毫无还手之力。

先割断的是背后的绳子。

有人朝他砍来,阿皓的手臂中了一刀。

他险些没拿住刀,闷哼一声,把刀换到左手,又去解宣月手上的绳索。

背上也中了一刀。

他挡住了宣月的视线,也挡住了朝她而来的刀尖。

宣月怔怔地抬起头来。

阿皓的面容近在咫尺,前所未有的紧绷。

她能看清他额头上的汗水,汗湿的刘海,也能看清他紧咬的牙关。

他没有时间说话,也没有时间看她,只是反手一刀,将又一个扑上来的人砍倒,俯身拉住她脚上的绳索。

薛强已经杀了过来,带着人拼命朝他们靠拢。

“你没事吧”

“阿皓”

“阿皓小心”

伴随着一声惊呼,宣月的瞳孔蓦地睁大了。

霍成业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接过手下的刀,朝着阿皓毫不犹豫地砍过来。

此刻阿皓还蹲在她面前,刚刚攥住她脚上的绳子。

他身上穿的是件棒球服,她看过很多次了,也曾经问起过“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不冷吗”

阿皓的回答是“男人嘛,血气方刚,不怕冷。”

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回答。

宣月问他“非要靠穿的少才能证明自己的男儿本色吗”

阿皓反问“也有别的方式,你想见识”

“”

他笑得痞里痞气,却由始至终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宣月一直认为崔明皓是个与众不同的犯罪嫌疑人,不同于他身边那些人。这条路门槛低,多少人赤手空拳踏进来,没有文化,没有底线。

但阿皓不同,他似乎有种特殊的气质。

他的漫不经心之下总有一种稳如泰山的味道,年纪不大,却像是经历过千山万水。

宣月只看得见冰山一角,譬如他对她的那点柔情。

除此之外,他像一个谜。

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包括薛强在内,有了好感就能一夜沉沦,天亮后拍拍屁股好聚好散,但阿皓没有这样做过。

他像个苦行僧,卖酒却不酗酒,身处灯红酒绿却不沾染脂粉。

这么说也许有些可笑了,僧人是慈悲的,但他不是。

宣月很清楚,这是一个罪犯,是她要查要抓的人。

可当阿皓蹲在她面前,手臂上是淋漓的血,背上的衣服被划破,露出一道狰狞的血口,而他满头汗水,还在试图救她。

霍成业的刀近在咫尺。

那一瞬间,顾不得多想,宣月蓦地弯腰抱住他,死死抱住他。

她知道,她要的导火索终于还是出现了。

点燃它,这一个月来埋下的火种才会变成扑不灭的熊熊烈焰。

那一刀带着霍成业残存的全部力气,宣月的背上顿时被血浸透,浑身一抽,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消逝。

和上次在宾馆遇袭不一样,那次是蛮力与蛮力的碰撞,拳头打在身上痛归痛,但不致命。

只有刀砍在身上,才知道知道血肉之躯有多脆弱。

阿皓听见了薛强的提醒,也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动静,但此刻回身已然来不及。他顾不上这些,只能集中注意力割断厚重的绳索。

直到头顶忽然一股大力袭来,他被人重重抱住。

绳子终于断了。

但他感受到的却是覆在背上的那具身体,是柔软温热的,也是纤细脆弱的。随着那一刀落下来,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因为嘴上还粘着胶带,她连喊都喊不出来。

宣月不受控制,身体重重地抽了一下。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保持距离,即便说着情人之间温存的话语,阿皓也始终心存戒备,不曾完全卸下心防,与她真正地亲密无间。

此刻,在一个错误的时机,他们却前所未有的亲密,几乎是肌肤相贴。

于是阿皓真切感受到了她瞬间的僵硬与随之而来的抽搐。

“梁月”

“梁月”

他反手抱住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也就在这一瞬间,暗处的警察悉数冲了出来,无数枪口对准混战中的人,有人高呼“全部放下武器,不许动”

阿皓像是没听见一样,怔怔地抱着那具纤细的身体。

宣月背部中刀,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他的手。

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揭下她嘴上的胶带,因为手抖,把她的脸都弄花了。

人伤得太重,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开口却还在问他“你没事吧”

阿皓的眼底血红一片,恍惚中好像看见了那一年的冬天,抱在怀里的人不是梁月,是阿月。

人生在世,有些伤是永不愈合的。

时间会给它蒙一层纱,上一层药,于是看起来好像结了痂,殊不知伤口早就溃烂了,一路烂到心底里,烂出一个巨大的洞。

那是后来再多的钱和势都填不满的洞。

阿皓眼底一片血红,已然分不清怀里到底是谁,他轻轻把宣月放进薛强怀里,然后拿起刀,暴喝一声,朝着霍成业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