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1 / 2)

弯弯一线蛾眉月悬于天际,星光隐隐,树影婆娑,只不过不是每一处的夜色都是那般安宁静谧的。

世子的生命在今夜落下帷幕。

杨延宗得讯六王提剑并携季邺张东陵而出的时候,淡淡冷笑一声。

他猜到六王要干什么。

世子的生命即将终结在今夜。

季堰,此刻大概还心怀父亲六王府营救他的希望吧,就该让他好生品尝一下无穷的恐惧惊怕,在骇然和没顶的绝望中痛苦死去,先前的帐,才算两清

杨延宗猜得一点都没错。

沓沓的马蹄声,响起在阳都西槛寺大监狱的大门外,今日下船的人虽都涉及重案,不过由于都是嫌犯,还没查清定罪的,于是并未投入天牢之中,而是按惯例一律先投进阳都西的西槛寺大监狱,待禀过皇帝后,再行定夺安排。

“谁是六王”

西槛寺大监狱看守非常严密,不但有狱卒还有随船而下的禁军,可谓里三层外三层,可到底这里不是天牢,六王也不是要带走世子他只是要进去看看,探监的话,额,没明确禁令和圣旨的话禁军夜也很难坚定去拒绝六王。

六王就是深知这一点。

他佩剑回鞘悬于腰间,一身玄黑滚金边大披风,面沉如水,直接大踏步进了监狱大门。

季邺是六王思索过后命人叫出来的,同来的还有张东陵和当时负责给监察司和虔王报讯的人。

季邺和张东陵对视一眼,前者勾了勾唇角,率先跟了进去。

季堰正被羁押在大牢里。

天之骄子,一朝坠落,由最初的惊慌忿忿后悔自我安慰,到真正被押上囚车送进西槛寺大监狱等候审判发落,所有侥幸和自傲终于全部消褪,恐惧漫上心头,他终于由衷地惊骇起来了。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根本就坐不下来,在大牢内来回走动,晚饭送进来根本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他一脚踹翻托盘,双手抓住圆木栅栏,厉喝“去通知六王府,去叫我父王来,去,快去,我父王和母妃”

“去啊,快去”

被关押了这么久,季堰早已蓬头垢面,身上白色的囚衣沾着黑灰,发冠不知道哪里去了,批头散发,状若疯癫,狱卒啐了一口,行了,不吃是不饿,懒得理他。

季堰目眦尽裂,指着对方厉喝“狗奴才,你给我等着”

狱卒被他喝得顿了顿,有点犹豫也有点害怕,毕竟他们不是禁军也没有皇帝名头罩着,万一季堰出去了,报复他也就一句话的事。

季堰看到对方表现,心里惊惧才稍稍一定,犹如抓住了一条救命的稻草,对,父王还捞他出去的,会全力营救他的,他是六王府世子,父王苦心栽培二十多年的继承人,肯定会的看狱卒都怕了

但季堰的希望很快就被打碎了。

轰然粉碎

正当狱卒犹豫间,但很快他就不用想了,以为底牢很快听到一阵脚步声。

沓沓沓沓,一下接一下,急促迅烈,皂靴落在青石甬道内回声极清晰,对方来得很急,很快,就听到骚动,“是六王,六王来了”

一身金黄锦衣长袍,外罩玄黑大披风,眉目冷然肃杀的六王出现在阶梯顶端的门洞内。

紧接着,是季邺和张东陵。

“父王,父王您来了,您终于来了,儿子,儿子冤枉啊不,儿错了,父王您”

很难形容此刻季堰的心情,简直大喜过望,骤见父王的狂喜一刹,以至于他忽略了六王过分冰冷的神色和眼神,还有后面的季邺和张东陵。

但当六王步下台阶,季邺慢慢跟着下去的时候,他还是看见了。

乍见一瞬,季堰简直恨不得生饮他的血,暴喝“贱人,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你竟还敢来嗬”

夜风有些凉,季邺出来得急,他没披披风,但心却是火热,他慢慢抬起头,给季堰一个讽刺至极的微笑。

高高在上,如同看一头落水废犬的微笑。

这个微笑看得季堰勃然大怒,但紧接着下一瞬,各种激烈的情绪却突然一顿,季堰不是傻子,季邺怎么会在这里的

六王怎么会没有处置他

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季堰心口骤一惊,一凉,紧接着,他刚才狂喜激动中忽略的东西就全部浮上心头显于眼前了。

六王慢慢下了台阶,下来之前,他看一眼陈旁,陈旁会意守住门洞。

六王下至牢门之前,站定,他眼神过于冰冷愤怒,眼神一瞬狰狞,让季堰一触,心脏一缩,继而惊慌的辩解起来,“父王,父王您听我说,您听我解释”

“说,那你给本王好生说上一说,说说你为何私下在银船动手脚,说说你是不是两肋生翅,竟敢私吞赃银”

六王当真的是愤怒极了,好一个季堰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千五百万两的北戎盗取库银,整整一千五百万两北戎啊明知北戎人在里头他既然还敢掺和,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通敌叛国的罪名他都敢碰,他这是想把整个六王府拖进泥沼,生生拖死啊

“孽子,好一个孽子”

六王厉喝,指着季堰怒骂连喷,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之后,之后不再犹豫,他看了身侧亲卫一看,后者拔出长刀,连砍数下,坚实的虎头大锁最终哗啦落地。

“哐当”一声,六王眼神冰冷,慢慢抽出长剑。

季堰大骇,“父王,父王”

他终于品尝到的惊骇到了极点的滋味,拼命喊着,往后退了一步,被绊倒在地,他惊慌往后爬,爬到墙角,退无可退,“父王,父王不要啊,父王您听我说,您给我一次机会吧父王”

给你一次机会,那谁给六王府一次机会

六王是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事的影响减至最低,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事定性为季堰私人行为,他手刃亲子,然后明日上朝请罪

六王无比地清楚,这是唯一的、最好的办法,在来前已有决定,他心坚如铁。

季堰涕泪交流,他拼命喊着,可让人绝望的是,六王眼神没有一点变化,一步一步毫不犹豫走向他。

银光一闪猩红乍先瞬间,没顶的绝望和恐惧覆盖了季堰,他惊慌挣扎哀求,戛然而止,“嗬嗬”他捂住咽喉,瞪大眼睛片刻,绝望倒地

六王提剑,割下他的头颅。

之后,六王提着季堰的头颅,背上荆条,一身颓然血腥,带上季邺张东陵和那个报讯者,连夜直奔皇宫。

天蒙蒙亮,翌日早朝。

六王于朝上跪地,呈上首级,涕泪交加“臣教子无方,见空贪婪无状,忝为季氏子孙,请陛下恕罪

为今之计,只有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季堰头上。

幸好还有这个报讯者,通风报讯,将功补过。

这是力挽狂澜,将影响减至最低的唯一方法。

不提朝上如何,此刻的六王府后宅正院,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钦差队伍折返,房先生归,而季堰不见踪影,六王又把季邺院子围了,这事本就瞒不住。

截止到次日一早,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全府哗然,惊慌的,窃喜的,焦急担心被连累的,闭门商议接下来应对策略的,整个六王府鲜见失去平静,乱哄哄人心浮动。

其中,又以六王妃的正院和颜姨娘的栖霞阁为之最。

六王妃简直要疯了,大骇,不单单养子卷入通敌一案,甚至娘家也一并遭殃了,史氏兄弟同时羁押入狱,镇北侯府哗然,老妇人昨夜连夜拍门,连哭带喊惊慌让六王妃想办法。

可哪有办法啊

这是涉嫌通敌叛国啊,六王都要割断避祸了,六王妃冲去前院,苦侯半夜,却等不到人,守院的侍卫像哑巴,这时候没人敢说半句话。

打听的人也还没回来,六王妃简直要疯了

可这个时候,偏偏还有人撞上来触霉头。

“哎哎,你不能进来,颜姨娘,王妃没唤你”

来是是颜姨娘。

花容失色,惊惧惶然,一直叫人盯着连接前院的仪门,一知道王妃回了后院就拔腿往这边狂奔,脂粉未施,眼角泪痕,侍女阻止,她不顾一切推门就往里面冲

“王妃,王妃,世子如何了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怎么办”

要是平时,颜姨娘是绝对不敢在王妃跟前提世子的,因为世子是王妃的儿子,该有的忌讳她清楚的得很,儿子的前程才是她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可骤逢大变,她根本就顾不上了。

脚步声一直往里冲,夹杂的拦截惊呼和噼里啪啦碰倒东西的声音,六王妃霍的转身,颜姨娘正好冲了进来,六王妃勃然大怒“贱婢”

她正一腔急怒,一把抓住颜姨娘的头发抡起巴掌就赏了对方十几个大耳瓜子

噼里啪啦,六王妃是个养尊处优的,但人愤极恨极怒极的时候,那力气也是极大的,当场打得颜姨娘嘴角绽裂两颊通红,一个耳光把她扇倒在地上。

“贱婢”

六王妃急怒攻心,指着对方怒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她知道得多些,史氏兄弟透露的,世子为更安王妃的心拉进母子关系故意提的,所以六王妃是一直都知道世子和杨延宗的恩怨纠葛的,甚至杨延宗从皇宫出来世子阻止六王给前者谋求升官并未成功之后,世子就和王妃说过自己的忧虑。

这次事件一发,虽没头没尾未知详情,但六王妃第一时间就联想起杨延宗,她狠狠又扇了颜姨娘两个耳光“都怪你那好外甥他害了本王妃的儿子和侄儿,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东西”

“杨延宗”

见颜姨娘一呆,六王妃冷冷一笑“咱堰儿早就和那个狗东西势成水火,他一直要报复堰儿,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高高在上鄙夷过颜姨娘之后,六王妃却悲从中来,她没那么天真,虽是内宅贵妇,但她却深知通敌叛国是怎样的一个罪名,而六王爷多年夫妻,她隐约感觉要不好了。

她的儿子,她的娘家

六王妃恨极了“你那外甥,还有你养的那孽子害了我儿子,害了我侄儿,你竟还敢到本王妃跟前来”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撵出去六王府从今日起容不下她,去,马上去”

六王妃咬牙切齿,直接将命人将颜姨娘拖出去,扫地出门

“轰”一声,六王府侧门在面前猛地关上,就这么被撵出来了颜姨娘后买的几个陪房被一并打发出来,连衣服都没给收拾一件就被匆忙赶出,大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但颜姨娘却顾不上这些了,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她命在旦夕的儿子,愣愣半晌,一爬起来拔足狂奔,飞奔往绥平西郊的杨家宅子。

颜姨娘来的时候,苏瓷正在窗台边上百无聊赖侍弄花,可惜她没这样天分,剪着剪着这株山茶逐渐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主支,这是她在陈氏房中顺来的,幸好她娘没看见,不然看见心爱茶花这个惨状肯定得挨骂。

苏瓷扑哧一笑,丢下剪子,阿正就来了。

阿正是杨延宗一个亲兵,不过算半拨给她了,先前出门就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办事的。

阿正陈皮脸,有点黑,不大帅,是个不怎么说话但办事很牢靠的小伙子,苏瓷倒对他没任何意见,只不过由于皮相吸睛原因,她原本没注意他,她看中的是一个叫大铭的帅小伙,眼睛大,皮肤白,嘴角还有梨涡,还爱笑,看起来特别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