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不管什么时候,医院总是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祝聆躺在输液床上,仰头看着连接手臂的血袋慢慢见底,随后粗长的针管从手臂上拔出。

她从输液床上坐起下床,将医疗机器人刚刚按在手臂上的棉球偷偷丢进垃圾桶里。棉球挪开时,已经完全看不到被扎出来的针眼了,那处皮肤光洁如新。

祝聆习以为常地拉下手臂处的袖子朝外走,经过医院走廊的查询机器时她停住脚步,几分钟后,机器人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

“输血四百,输血小板治疗五千,膝关节置换一万,髋关节置换一万。更换全身骨骼基础款四十万,高密度超轻金属骨骼一百万,全仿真自体修复骨骼两百万。”

祝聆听到两百万这个数字后吸了口气,交完这次治疗费拿完药之后她身上就只有三千块钱了,这三千多还要支撑这个月剩下三次输血和药物,一直到下次发工资。下个月又要做血小板治疗,一份工的工资完全不够维持住治疗费用。

现在她只能输个血,换全身骨头几乎就是在做梦。

祝聆从一岁多开始就被发现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的地方,别的孩子已经会跑会跳了,她才勉强能扶着东西站起来,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泥捏的一样,随时可以瘫软下来,她身体里的血液含量也比普通人要低很多。

医院检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这是种什么疾病,只知道是天生的基因问题。如今已经是公元3541年了,人类早就征服了银河系,距离步入星际宇宙被各文明接纳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有很多未知的病毒和疾病无法被彻底治愈。

基因缺陷导致的疾病很复杂,祝聆每个月都需要到医院来做治疗,虽然过程很难,但她还是坚强地一点点长大了,现在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但骨头的问题依旧在,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全部换掉。

退出查询界面,祝聆朝医院外走去。其实她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跟旁人讲,她的身体并不只有血液和骨头有问题,她还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就算把皮肉完全割开,也能在转瞬间就恢复如初。

天极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融化掉的冰,滴落在地上的冰淇淋,她甚至见过自己皮肤往下滴落的样子,每到那时候她就躲进自己空荡荡的冰柜里,在里面睡上一夜就能恢复过来。

这些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谁让她是个孤儿,孤儿从小就知道隐藏自己的秘密。

人类在三十年前接触到了更上级的宇宙文明,茫茫宇宙里还存在着无数千奇百怪的智慧种族和更发达更先进的科技,人类自以为豪的科技在这些文明面前不值一提也不堪一击。好在银河系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实在偏僻,人类并没有受到糟糕的入侵和奴役。

只是自人类征服银河系之后,地球就不再是人类的唯一选择了,移民外星潮兴起后地球人口日渐下降,现在比千年前少了三分之二,真正做到了地广人稀。

祝聆一路从医院走出来也只遇到了两三个活人,还都是老年人。更多的是各种机器人,地球如今机器数量是人类的好几倍,各种工作岗位也都智能化,想要找个合适的工作很难。

祝聆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实际心里在快速盘算着如何说服老板不让自己的岗位被撤掉,她现在打两份工,一份是厨师,一份是化妆师。

餐厅只需要忙个中午和晚上,其他时间她都在帮人化妆,有时候生意好点一个月能拿到一万,在治病之余稍稍能攒个一千。但餐厅生意这一直不太好,老板寻摸着将人换成机器,模式化做出来的菜少了点灵魂但又不是不能吃。美容店生意更难,人类已经不太需要化妆手段来达到美丽的效果了,老板娘打算关店去其他星球。

美容店关门后祝聆可以接私活,但这样不稳定,她还是得想其他办法。

她曾经也想过干脆不治疗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攒攒钱去外星,外星文明有更厉害的治疗手段,说不定一次能根除,祝聆也这么试过,但当她登上飞船的那刻起她就发现自己不对劲,肢体雪人一样开始融化,吓得她立即逃出了飞船。

退票扣了一半的钱,祝聆心疼到再也没这么干过了。

太阳有些晃眼,祝聆打开特地装在衣服上的遮阳伞开关,黑色的伞面立即带来阵阵凉意,她骑着路边的公用小车快速朝餐厅开去。

但往常已经开门的餐厅今天却没开门,连门上亮着的餐厅投影都停了。祝聆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紧皱着眉头上前,才刚靠近就见一道光亮起来,胖胖的店老板投影出现在眼前。

“祝聆,忘了跟你说,这间餐厅不做了,我已经转掉了,这个月的剩余工资给你结掉,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

祝聆打开手腕上手表状的终端,里面果然多了三千块钱。

她垂着头朝美容店走,这边也已经关掉了门头上的投影,老板娘正忙碌地指挥机器人打包东西。

太阳还是很晃眼,祝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思考人生,一枚指甲大小的金属球悬浮在她指尖快速旋转滚动,她茫然地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那通电话就是在那时候接到的。

“请问是祝聆女士么这里是蓝鲨遗产处理中心驻地球办事处,有一份来自祝华山先生留给您的遗产需要您确认。”

祝聆听到对方的介绍后愣了好一会,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和任何亲人。祝华山这个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骤然听到关于亲人的消息却是死讯,祝聆的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无法言说起来。

“祝华山,是谁”她艰难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