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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焚箱 尾鱼 4160 字 4个月前

孟千姿让神棍这么一说, 瞬间头皮发炸,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说“不会。”

为了佐证, 她让两人先别说话,自己阖上眼睛, 又仔细嗅辨了一回周遭的气味至少目前, 周遭这二三里的范围内,除了几个人, 没大的活物, 也能感觉到陶恬,味道疏疏淡淡,温度也平和,距这儿约莫不到一里。

她睁开眼睛,再次摇头“没有,那最后一个,不在附近。”

神棍莫名, 下意识也去嗅鼻子“你是闻出来的我怎么闻不到”

孟千姿斜他“谁都能闻出来, 还要我干什么。”

江炼也好奇“你有这本事, 那岂不是”

孟千姿知道他想多了“不行的,山风引其实局限性很大, 像城市里,人太多,味道也杂,什么下水道的、垃圾堆的, 一种味道过重,就很容易把其它味道压过去这儿之所以能施展得开,是因为人口密度低,每平方公里大概一个人都不到,动物也少,又没有太多植被,人的气息以及奇怪的气息,相对好识别。”

神棍嘀咕“那不是还不如狗吗人家警犬,你给它嗅嗅犯罪分子的物件,它还能在城市里展开”

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不妥,生怕孟千姿揍他,赶紧缩脖子,江炼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接茬反驳“那不一样,比狗还是强的。狗只能追着一种味道,千姿这种,可以分辨出不同的”

孟千姿一肚子没好气,果然,只要动用山风引,跟狗的高下对决,总是免不了的。

好在,江炼也察觉到失言了,立马急刹车转弯“那个美盈怎么也参战了”

江炼对况美盈的要求实在不高,能不被吓晕,他就已经很欣慰了。

神棍奇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不想活了啊。”

原来,韦彪被螳螂人带走之后,况美盈哭得嗓子都哑了,还曾偷偷跟神棍说,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今太爷刚死没多久,江炼就死了,韦彪也凶多吉少,她的绝症病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她会觑个空子跟这两个怪物拼个同归于尽,到时候神棍趁机逃走就行,不用管她了。

神棍唏嘘“况小姐真是,看不出来,还有这勇气。不过,志向是远大的,实力嘛,确实不行。”

江炼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况美盈已经开始发病了,一时间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在对这一天,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变色失态。

他沉默了一下,才笑了笑“怎么大家都认为我死了吗”

神棍说“不然呢,当时那情况,它们上来就射死了一个司机,你又被射得滚翻在地,我们的车翻了之后,韦彪那样孔武有力的,都被抓回来了,你自己揣摩揣摩,谁还能觉得你还活着”

说到这儿,又转向孟千姿“孟小姐,不是有个司机逃出了吗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愤愤“韦彪让他停车的时候,他就嚷嚷说没救了、保活人要紧,我就不相信他会跟你说小炼炼还平安。”

孟千姿敷衍过去“别嚷嚷了,保存点体力,待会出山,可没人抬你。”

这话在理,大山里车开不进来,路还得靠自己走,伤员或许能分到担架,自己这种只流了点鼻血的,多半没指望。

神棍不吭声了,过了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身子一蜷,又打上盹了。

江炼也阖上眼睛。

但心头盘桓着太多事了,没法像神棍那样心无旁骛地说睡就睡,顿了顿,听到身侧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他睁开眼睛,看到孟千姿卸下了右腿的一截裤管,正拿酒精球擦拭腿侧流下的血迹。

山里还是冷的,鼻息和说话时的呵气都会遇冷成雾,孟千姿露出的那截腿很白,但这白在漫山的清冷里就多了点萧索意味,江炼压低声音,说了句“你那腿,是用了强效针剂吧”

孟千姿没想到他还没睡,含糊地嗯了一声,又把裤管接回。

江炼继续往下说“我干爷给我讲过当年南洋打仗的事,说是战地上会用这种针剂,有些人被炸掉了胳膊,打一针也不觉得疼,疯狂地往前冲,或者往回跑。”

孟千姿转头看他“你不睡一会吗”

江炼答非所问“你也以为我死了”

孟千姿不想聊这个,人还在就好,人没出事,心也定天也清,那些“以为”,就让它散了吧。

她搓了搓手“真是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冷,腿都发僵。”

江炼朝她张开一边手臂“要不要过来”

孟千姿斜乜了他一眼“你个伤员,你就算了吧。”

什么意思,瞧不起人么江炼拿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没受伤的那侧肩膀“我这边,还能靠个人呢。”

孟千姿笑,犹豫了一回,还是把头枕到了他肩上,江炼单手搂住她,下巴蹭住她发顶,说了句“把手给我。”

孟千姿嗯了一声,两只手都伸给他,江炼单手包住她的,只觉得她手上寒凉,不觉又握紧了些。

日头高起,山里没什么遮盖,入目清透,明明白白。

江炼叫她“千姿。”

这语气听来郑重,孟千姿抬眼看他。

江炼说“这趟,我如果真死了,世上少了个人关照你,你该更关照自己才对跟自己的腿较什么劲如果折腾废了怎么办”

原来是要说这个,孟千姿哼一声“我乐意,你死了,我愿意给你陪葬一条腿。”

江炼一时语塞,顿了顿说她“同样是走黄泉路,人家带的是亲人的眼泪和牵挂,悲情而又浪漫,我扛着你的腿别人会怎么看我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孟千姿哭笑不得,伸手就去拧他的嘴,江炼没躲,由她拧住。

对视之下,孟千姿心头一悸,不觉松开了手。

江炼轻声说了句“我说真的,千姿,死了的人和打翻的牛奶没区别,再也回不来,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由它去吧。”

孟千姿让他说得胸腔内一阵酸涩上涌,她埋首在他怀里,很坚决地说了一个字“不。”

风筝断线,犹有线头缠绕指根,牛奶真打翻在这,她就在这凭吊、立碑,哪怕百年之后也埋在这呢,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世上,有人活成乱麻,一刀即断,有人活成莲藕,百十刀招来万千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