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无淹没她,魔印无控制她,魔神混入她体内的那一隅种子去无可去,藏无可藏,终于在了她的识海之中。
“平心而论,看完你的这一生,我是尊重并敬佩你的。”虞绒绒看向自己识海中的那一隅存在,纵使对方此刻的形态几乎难以维系人形,近乎混沌,扭曲甚至可怖,但那确实就是魔神在这间留下的最后一点意识。
她面无异色,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但我还是要杀你。”
“与天道容不容你无,与你是人是魔无。只是恰,我是这间能杀你的那个人。恰,我见了太因你而起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我的师父因你而死,我的诸位师伯因你而死,更不用说再此前的其他前辈们。”
“你这一生足够精彩,功过是非不由我来说。”虞绒绒抬起手,她的掌心空无一物,但那一隅混沌却分明颤动了一下“对我来说,以命偿命,才是天经地义。”
天地符线,紫府丹田便是虞绒绒的天地。
此刻天地就在她的掌心之中。
天道意识已经彻底碎裂消散,天道还是那个不可逾越地交织于天地之间的天道,但这间,到底曾经人,打破一切规矩,集合了所不可能之事。
天道要修正自己书写错了的剧情,曾经毁天灭地的大魔王以全身之力,在她身上刻下魔印,只为一场重来。
如此机缘巧合,天地难测。天道要为她改命,魔要为她换命,而她自己,碎道脉再铸,逆天而行,为自己重塑了一条命运之线。
三者合一,她早已跳脱于所的规矩之外,没人可以左右她的命运,只她自己。
所以她掌心的天地符阵,便是此处此刻的天道。
要彻底杀死一个人,一个存在,灭其躯体,碎其根骨,当然远远不够。
唯记忆湮灭,这个存在,才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魔神惊惧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难道没想过,若是朝一,你见了长生,要如何吗且待你我共同去打破这天道,取天道而代之,这天上地下,唯你独尊,岂不妙哉从此你才能大道可期”
“什么大道”虞绒绒歪了歪头,笑了起来“或许人修真,是为了长生。可我从来不是。”
她轻轻握拳,笑道“我心逍遥,便是长生。若不逍遥,我要这长生,何用”
“天玄道尊,你曾逍遥,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最后的这一刻,或许魔神最后的意识,浮了彼时的画面,或许没。
但这间,已经没人能知道了。
因为天地符动下,那一粒魔神的种子倏而消散,变成了真正的齑粉,连同所的记忆与意识,终于一并荡然无存。
密山小楼上,更枯瘦了的糟老头子靠在摇摇椅,六师弟小意地站在旁边,拿着一柄小老头们无拒绝的大蒲扇,力度均匀地给他老人家扇风。
风吹得小老头的白眉长须微微拂动,他甚至不用自己吹胡子瞪眼,胡子就已经飞了起来。便见他向着某间小屋看去了一眼,皱了皱眉“少天了,怎么还没醒来啊各门派询问的传讯符要飘成雪花了。”
二狗恹恹地躺在小软垫上,眼巴巴地看向那个方向,叹了口气“傅狗这个狗东西,还搞了个剑阵不让我们打扰她,那歹他自己守着啊谁知道傅狗去哪了吗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的绒宝呀呜呜呜二狗的绒宝”
“哼。”耿惊花冷哼一声“区区一个化神的剑阵,想当年,老夫哪怕用小拇指能破解开来”
听到这句话,六师弟已经悄悄移开了视线,心道汉不提当年勇,虽然七师叔您当年是实在非常地勇,甚至还一段风流倜傥满御素阁的经历,但总是挂在嘴边就、就不那么英勇了
他甚至能对上耿惊花接下来的口型了。
果然,耿惊花清了清嗓子,开始第三百八十二遍,以同一句开场白,大言不惭地开始讲自己的那往事。
六师弟眼神放空,二狗昏昏欲睡,直到小木楼的某扇窗户蓦地打开,过分俊美的鲛人自窗口探了头来,无奈道“老七,你是真的聒噪。”
“本事来打我呀。”耿惊花晃着摇摇椅,笑一口白牙,表情惬意惹人牙痒“养你的伤。”
谢琉对此无耻之人显然毫无办,深吸一口气,猛地合上了窗子,明显贴了几张隔绝声音的符在墙上。
秋意浓浓,梨花本不应在这个季节开放,但耿惊花的肩头却分明梨花落下,再散落一地花叶。
他要春风来,他要梨花开,那么春风自来,梨花绽开,再落入他的眼中。
清弦道君身陨的事情并未引起太大波澜,魔神已陨,往事旧事再去昭告天下,仿佛失去了意义。自古以来,在灵寂期的闭中仙逝陨落的道君数不胜数,清弦道君不过沦为了其中的一位而已。
他的衣冠冢依然被葬在了御素阁的阁主群墓之中。
与宁暮烟的墓相隔甚远,穷尽目力再难见一眼。
既然清弦道君陨落,与容叔的约定自然就不复存在。容叔最后遥遥看了傅时画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从困了他数十年的御素阁离开了。
宫墙困了他的前半生,御素阁困了他这么久,或许他是去看这天地人间了,或许,他还愿意自困于某位早已忘了他的、曾经的皇后娘娘的远处,静静地守望她的余生。
午后的阳光很暖,一切昏昏欲睡之时,遥遥似是剑光破空而来。
三师姐“咦”了一声,向着天地波动的方向看去。
恰是不知所踪了几的傅大师兄终于御剑归来。
然而距离他落地还几步,他脚下的渊兮便已经似不受控制般,就这么扔了他,再向着某个方向冲刺而去。
不知是不是三师姐的错觉,那原本纯黑的剑上,怎么似还彩色的流光
傅时画重重落地,表情很是无奈,他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却加快脚步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二狗猛地翻身而起,睁大了眼,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剑阵之中,小屋之内,躺在床上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再撑起了还许疲惫的身子,还来不及什么动作,便听到屋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只是那脚步声未至,一柄让人实在眼熟的黑剑却先自门缝钻了来,在半空转了个圈,施施然落在了虞绒绒面前。
那剑原本周身肃杀,通体漆黑,便是剑鞘是一片纯然的鸦色。但此刻,剑柄上却被系了一大串五颜六色漂亮璀璨饱满晶莹的宝石珍珠,随着剑身的摇摆与雀跃发一连串清脆的环佩玎珰。
渊兮对自己的打扮很是满意,整柄剑展了骄傲与跃跃欲试之态,显然对自己先傅时画一步来到她面前的事情非常洋洋得意,还明显想再一番彼时在她体内道脉上贴贴的场景,不住地扭动着剑身,仿佛在暗示什么。
虞绒绒啼笑皆非,实在喜爱上面那一串宝石珠翠,忍不住抬手弹指,在上面轻轻敲了一下。
光自房间门口而入,恰洒落在剑身与她的身上,虞绒绒抬头去看,只见一只漂亮的手正挑开门帘,露了一道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影。
眉目英俊的青年长发高束,逆光而立,阳光给他周身打了一圈璀金的光晕。他稍微挽起袖子,露了一截腕骨,就这样散漫地斜斜靠在了门边,笑容飞扬却温柔,微微歪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少女。
这一刻,天地之间,似只剩下了如此对视的两个人。
被光线笼罩、再被青年的阴影覆盖了大半的少女眉眼弯弯,长发散落。渊兮剑上那串傅时画寻遍四海才找来的宝石摇摆不定,斑斓光线落在她颊侧唇边,落下一片琉璃水底般的氤氲。
她抬眼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声音清脆,笑意盎然。
“大师兄,管你的本命剑。”
师妹修仙,力无边正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