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羽毛(1 / 2)

许是反派光环发挥作用, 祁越一连升了两级。

升完级,哄好哼哼唧唧的撒娇小狗, 下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便是杀怪救人。

“异种之间存在与生俱来的等级秩序,低级不得入侵高级领地,同等级视情况而定。”

系统说“普遍情况下,你们称为灰虫、触虫的f级,并无领地意识,随机聚集或分散。d级关联原动物习性。而d级别以上的异种,已经拥有十分明确的领地意识, 原则上保持互不侵犯, 互不干扰的状态。只在极少数情况下,它们会因意图获得更多猎物、抵御外敌而合作,或因抢夺食物而争斗。”

“需要注意的是,异种间的斗争看似波及范围极广,杀伤力极大, 实际点到为止,往往只造成微量伤口, 鲜少出现严重伤亡的事例。”

“它们似乎从不谋杀同类, 无论多么饥饿,绝不对同类展开狩猎。”

因此,两只怪物狭路相逢,可能冷漠地擦肩而过,可能和平地共享食物,还有可能好胜地小小争锋一场。

观察家和鬼新娘属于最后一种。

两天前的傍晚, 林秋葵用望远镜看到它俩在情人镇偏东角打了一架。

亲眼目睹那两片迷幻诡秘的雾气激烈地缠绕推拉, 大地传来剧烈震感, 连着高亢的嗡鸣嘶叫,如波纹般扩散到小镇的各个角落,一直持续到天亮。

如今他们从镇边缘折返,途经倒塌破损的建筑物,割裂的陆面,沿着断断续续的反光痕迹,果然在离小镇中心不远的家具城找到其中一只怪物。

观察家。

它体型肥硕,一屁股坐塌回字形商城,正背对人类,伸出长长的弯钩舌头,不住舔舐眼角的伤口。

林秋葵立刻停车找掩体。

祁越独自俯冲过去。

他自背后偷袭,举刀扎进腥臭的肉泥,划至底端。

感觉被蚊子咬了一口,观察家张开眼睛,转身站了起来。

当它双腿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腿,至少绝非人类认知中的腿。仅仅一团泥浆肉柱,以液态的形状,逾越固体的重量,轰然降落到地面。

顷刻间好似这个世界,整颗星球都不禁轻轻一晃。怪物手边摇摇欲坠的广告牌咣当掉下来,边角压着电线,因而引发一串奇妙的连锁反应。

周边电线杆由近及远,一根接着一根地倾倒。

仿佛对应节奏,祁越一次接着一次发动攻击。

却被对方用极其刁钻且粗暴的手段,一次次打落,弹回。

每一回落地皆砸出巨大的圆形坑洞。

人类的衣物、皮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磨损着,这场不同种族的战争中,怪物至少占了两方面优势。

第一是它的眼睛,具有照相机、扫描仪般的功能效用,不仅能快速切分敌方的动作,记住招式;还能越过表皮,捕捉到生物肌肉的变化,血液流速,从而精准预判身体每个部位的运转方式。实现提前防护,完美闪避要害,甚至做到强有力的反击。

第二,在绝对的体型压制前,任何攻击几乎毫无意义。

所幸祁越晋过级。

气流翻涌,掀起卷发,露出额角那抹漆黑繁复的花纹,与迸射亢奋杀意的眼眸。

撕破的衣角鼓风涌动,他一跃三米高,早已超越人类身体极限,灵活跳到观察家的背部。

足尖踩踏肉泥,宛若敏捷的豹子趟过水,脚下泛开一圈圈绚丽曼妙的光彩涟漪。

眼看就要触及后脑勺,祁越脚跟一压,脚尖旋转。

倾斜身体,长刀往上掷起,再反握于手心。

刀锋反射清凌凌的光芒,直朝怪物引以为傲的独眼刺去

尖端割破眼角,只差几厘米便能挑破保护膜,搅烂里头成千上万只黑色眼珠。

偏在这时,一根肉色条状物从天而降,拦腰盘缠,像对待跗骨的虫子一般,将该死的猎物拽开,泄愤似的左抛右丢,旋即又往一地砖瓦碎玻璃里头摁

距离建筑残渣还有两米,祁越头朝下。

主动砍断肉须,一手血淋淋地按着广告牌,以单手倒立的姿势,重心自然地往下落,双腿折起,用力一蹬。

他再次如离弦箭般挟风而去,直至刀尖抵上一块肉色三角盾。

观察家的肉块可以自由变化形状,一会儿斧头,一会儿鞭子,盾牌,实在被这只顽强难缠的虫子激怒,索性变幻出人的拳头,握拳猛砸下来

要知道,敌我双方体积差距如此悬殊。

怪物的一根手指比人类大上数倍,哪怕一节指节,落到渺小的人类视角,都宛如一块畸形恐怖的岩石,轻轻往人群里一抛,便能死伤无数。

出人意料地是,祁越竟接住了这轮突袭。

浑身肌肉紧绷到极致,腕骨发红。

连腮帮都突出一块微圆的咬肌,一点一点地撑起那个压在头顶的拳头。

生死攸关的刹那,看得旁观人都不敢呼吸,唯恐一个错眼就被碾碎。

当事人却没由来地勾起唇角,很轻地嗤了一下。

下秒钟,他松开手。

拳头轰隆打碎石板路,烟尘滚滚,包嘉乐小朋友吓得捂住双眼。

然而紧接着,一柄黑色长刀从烟雾中旋转飞出,惨遭截断的手指化为脓水,滴滴答答将地面腐蚀地滋滋冒气。

“这是惩罚”

断指重新变回肉泥,肉泥中多了一个小小的洞眼,吸空周围的雾气。

除此之外,它还起到神奇的连接作用,在怪物与祁越之间建立起一道无形桥梁,使它的肉瘤肿块,一一从他的手心里呕吐出来。

“这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惩罚对人类的惩罚”

观察家粗声吼叫着,忙不迭伸出舌头,凭腥臭的涎液填补伤口。

岂料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部件的流失,它身形缩小,越来越小。

一团难以言喻的黑气自手心诞生,服从指令,黏附长刀,形成一把长达两米的死神镰刀。

祁越再次冲向观察家。

刀光一闪,怪物身体一分为二,绿液覆盖的肉块爆裂开来,旋即闪着白光,变回最初形态。

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到林秋葵的眼前,那是一双过分清澈纯良的眼睛。

通过它,她望见遥远的过去,进行的现在,以及不久后的将来。

一颗颗树木被砍伐倒下,一座座原始森林夷为平地;花草遭到践踏,生物屡屡灭绝。南北极巍峨的冰川快速消融,再也无法捕捉猎物的北极熊们茫然地站在漂浮的碎冰上对视;

岸边搁浅的鲸鱼,肺部无数塑料垃圾,而海洋馆里的海豚水獭,扔被圈养在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地为取悦人类而表演

时间再往后退,猿猴来到树下,智人诞生蓝星,从古至今每个世纪,每一辈每一代都在杀戮,永无休止地杀戮。

“我以自己的种族为耻”

曾身为观察家的人类低声说,眼中含着滚烫的泪光“世界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们让它变成这样我没有办法阻止,所以也以自己为耻”

“怪物的降临也许是我们面前所剩的最后一条路这是自然对我们的惩罚,也是救赎我们终于不再是没有天敌的生物链顶端”

“抱歉。”他说“最终屈服于欲望,原来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贪婪自私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指责别人。”

随后,祁越走过来,一刀插进他的眼球,挑出美丽的异晶。

祁越捡起晶石,上面沾着组织液,觉得很脏,恶心,不好看,他就往唐九渊衣服上抹了抹,然后朝林秋葵摊开手。

小黑“喵喵”

这不是它的活喵

后者伸手去接,他又不是特别想给的样子,皱眉抿唇,不悦地一脚踹开人头脑袋,隐约在不耐烦地等着什么。

林秋葵想了想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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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越好高傲地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大惊小怪,白痴。”

林秋葵“你还会说成语。”

“废话。”这句才不算夸人,祁越超凶地瞪她一下,随便把晶石丢她手里“反正这种破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他知道林秋葵喜欢收集这个,因为这个才找他组队。

快点起来赚钱。

今天不小心被他用掉了很多,但有什么关系没有再弄就是了。

轻轻松松就可以弄到一大把,根本不是问题,所以笨蛋企鹅不能跟他生气,不准计较不准跑路,必须保证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跟他一起。

祁越想表达这个。

虽然他的语言能力,性格,要面子,不允许他说得非常详细。不过一个合格的饲养员总能随时随地实现无障碍跨种族沟通。

“用掉的两倍还给我吗”她问。

其实单纯逗逗小狗而已。

谁知他不屑地竖起一根手指“一百倍。”

手指横下来,还自然而然地戳一下企鹅软趴趴的脸。

明明又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活像泥地里钻出来的小脏狗,却偏要摆出一副我是谁,我怕谁,我有什么做不到的拽样。

得意洋洋,骄傲自信。

握着刀的时候总是威风凛凛。

以前搞不懂为什么大家喜欢疯狂往网络平台发照片,尤其当了妈妈的人喜欢发小孩生活照。

直到这一刻,林秋葵突然有了点感同身受。

假如城市网络保持通顺,大概她也会把眼前这幅画面拍下来,o到分享圈

配字我的小狗。

又凶又拽又可爱。

“别忘了,镇里还有一只怪物。”她下意识抬手。

“我知道,不用你说。”

弱智才记不清有几只待杀猎物呢。

祁越一边嫌弃,一边乖乖低下头,让她抹掉自己脸上的血和灰。

“走了。”他说。

可是往前走没几步,又莫名扭头往回看。

小狗没有安全感,业务到位的驯狗员熟练并起双指“不想被弄死就等你回来。”

这还差不多。

祁越转身走向另一道雾源。

林秋葵让唐妮妮跟着他,自己则与夏冬深、包嘉乐、小黑小黄一道,前往上一个临时落脚点,也就是他们和保安分别的地方确认安危。

一路上房屋破损得厉害,有的塌了一半,有的倾斜相撞。

好在他们当时挑得那栋楼比较矮,不起眼,只两层楼。

楼顶不知怎的被掀翻了,楼层还完好,几人进去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物资不见了,至少没有看到尸体。”

夏冬深的意思是,说不定席晓娟身体有所好转,他们及时撤离了战场。

“姐姐。”包嘉乐从里屋跑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灵区,塔利城」

简单明了的五个字,指向情人镇外两千公里的邻区中心城市。

字迹端正,连笔颇多,合理猜测当时情况较为危急,没有时间细写。

“乐乐,这是哪里来的”

“这边。”

包嘉乐牵着姐姐往里走,爬上床铺,掀起靠墙的床角垫子,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说过,如果我们后来回来找她和奶奶,她们已经不在了,就可以看一看这里,她会告诉我们去哪里找她。如果我们没有回来”

他看了看爷爷和姐姐,心虚地拨弄着手指,声音小了下去“就不要告诉你们,我也不可以自己偷偷跑回来。”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身边未长成的孩子,席晓娟从未放弃过生的希望。

难怪小家伙起初看到人头惊得脸色发白,一进门立马生龙活虎,目标准确地朝着里屋跑。

“姐姐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说的”他瘪着嘴,眼巴巴看着纸条“我们还可以去找妈妈吗”

他好想好想找妈妈,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了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不过妈妈说了,这是一件好重要好重要大事,得让大人们做决定,小朋友是不可以一直在旁边吵的。

夏冬深“他们三个人走不了那么远,也搬不走全部物资。”

没错。

林秋葵环视四周,地面没有血,墙上更没有打斗痕迹。

被子凌乱丢着,一半掉到地上;

抵门的家具位置偏移,到处散落着凌乱的脚印,看长度,多为男性。

仅此而已,始终没法判断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席晓娟他们究竟遇到什么人。

最糟糕的推测,无非是被贺闻泽抓走,以墙边纸条为诱饵,有意引诱他们跳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