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湖泊(1 / 2)

雨还没停, 林秋葵俯身捡伞。身边就像缠着一只湿淋淋的知了狗,脸贴脸,两条胳膊也搂着她不放。

左一句“再说一遍。”

右一句“我没听到。”

接着戳脸又掐腰, 还威胁性捏捏耳垂, 反复纠缠闹腾。

“你说, 快说。”

“林秋葵, 干嘛不理我。”

“看我, 看着我说, 林秋葵,林秋葵林秋葵林秋葵”

笨蛋企鹅第一次自己说爱他,说得格外轻,轻得格外真。像蛋糕,像糖做的冰淇淋一样。

听说糖是甜的, 冰淇淋是黏糊糊的, 那就对了。

祁越听得骨头都快要化掉, 还想多听几次。

偏偏他爱的企鹅是一只超级吝啬的小企鹅, 怎么都不肯说第二遍, 还挪开眼神故意不看他, 假装听不到他在说话。

真是小气死了。

嚣张死了。

祁越要来要去都没能得逞, 最终臭着脸咬了她一口,说“要吃鱼。”

林秋葵抹了抹脸,应声“好。”

又说 “不要鱼刺。”

她撩起眼皮看过来“什么时候让你吃过有刺的”

这倒是。

祁越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要你剥。”

“嗯。”

敏锐地发觉今晚企鹅似乎特别好说话,特别纵容他,祁越把握时机,很快得寸进尺地提出一大堆要求。

“一起洗澡。”

“不行。”

这个果然不行, 跳过。

“那一起睡。”

林秋葵思忖片刻“今晚可以。”

还有没有别的呢

祁越摩挲着企鹅好久不见的脸庞, 继续闭眼提。

打架了要抹药。

头疼了要揉揉。

老大一个人走着路还要捏指头, 要抱。

非要像超大型布偶熊一样赖在背后,腻腻歪歪,懒懒散散,无论别人说什么,就是不肯拉开距离,不肯独立行走。

这会儿阴云挪开,月亮露尖。

漫天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倾斜的伞面上。

伞下两人悄声说着话。

眉角眼梢皆漫上一圈蓝紫调的暗光,随着步伐一跳一跳,恰似波浪一层一层漾开。

远远望去,他们就像夜幕里两团模糊又亲热的影子,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两条无声交尾的水蛇。

肢体如此浑然天成地缠绕到一起。

谁都离不得谁。

庆存避难所的条件比不得永安基地。哪怕有意偏袒优待,结果给林秋葵安排的,也就是一间普通的员工宿舍。房间里头除了一张床,一张方桌一把椅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要想洗漱,还得笔直走到过道的尽头,那里才有一排简陋的方形盥洗台,一间公共厕所,加一间小小的淋浴间。

伞太小,雨太大。

托某人的福,两人回到宿舍时,浑身湿得不成样子。

林秋葵转身给他擦头发“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祁越乖乖低着头“吃饭。”

谁让刚才企鹅拒绝掉一起洗澡的提议来着

他想得明明白白,要是他自己先洗完澡,待会儿企鹅比较容易感冒,还得赶紧洗澡,就肯定没有空给他吹头发。

那他就得自己吹。

没人爱的家伙才需要那样做呢。

祁越不一样,祁越有人爱。

所以被爱着的祁越不假思索,选择端着一碗鲜嫩的、挑好刺的鱼肉,趴在走廊边上,一边吃肉,一边等着企鹅洗澡。

因为离浴室很近,脚下一片片热雾氤氲。

耳畔也不住掠过哗啦哗啦、扑通扑通的动静。

他停下筷子听了好一阵子,始终没有分清楚,这究竟是外头的雨,是门后的水,还是他心里什么奇怪的声音在吵。

半小时后,林秋葵清洗完了,让祁越洗。

再过十分钟,祁越套着一件纯棉白t恤,踩着塑料拖鞋啪嗒啪嗒进屋,往床边盘腿一坐,把吹风机递给林秋葵。

有限的密闭空间内响起某种家电工作的噪声。

热风伴着软指一同拨弄着发丝,擦拂过皮肤。

祁越懒洋洋枕着林秋葵的腿。

忽然侧过脑袋,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叫“林秋葵。”

林秋葵垂眼看他“嗯”

“爱你。” 他说。

“就算你不爱我,我也爱你。”

“但你最好爱一下我。”

她慢吞吞地问“为什么”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祁越抬起眼皮,黑漆漆的眼瞳全部露出来,几根手指百无聊地点着她的锁骨,语气倨傲“因为我能打架,我很有用。”

虽然偶尔乱跑乱杀人。

虽然其他动物家族也慢慢变得有用了。

但是

“我比他们都有用,你得管我,就更有用。”

“以后你不让杀的废物,我就不杀了。”

“以后你不让做的事情,你说了,我也不做。”

他能学会控制自己的。

他能变好。

真的。

比以前好,比树袋熊好。

他发誓会比小浣熊老狐狸侏儒松鼠蠢猫傻狗,比世界上所有的弱智傻瓜都好,比他们更听话,更乖顺,更值得企鹅关心照顾。

一定会的。

即便你不爱我,我也会坚持爱你。

不过只要你肯爱我,哪怕就是假假地爱一下。

我绝对绝对会努力变成世界上最值得被你爱的人。

祁越大致想说这个。

他语言逻辑不好,堪比整个学校里语文成绩最垫底的差生,经常没法把自己想说的东西,说得很好听,很深情。

他不会包装,也不屑伪装。

所幸林秋葵总能听明白。

他的野性,他的纯粹,包括他藏在不通顺的语言背后,翻来覆去琢磨许久,才能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臣服宣言。

她全部接收到了。

“知道了。”

她顿了顿,轻声说“以后我会管着你,你也要听话。”

代表小狗主动叼着绳索过来。

她接住了,也套上了。

他们的契约就此形成,再也解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