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沉浸在悲伤中, 裴邵还没回来,林秋葵跳过求证环节,直接喊来祁越“帮我做件事好吗隔壁房间那个短发女生, 你去掀她的被子,假装要打她的肚子, 看她什么反应。”
祁越不动,有点不愿意那样做。
“我不喜欢她们。” 他说。
更重要的是, 他不想离开她,一步都觉得难受。
“听话。”林秋葵哄了一声,但他还是不愿意,板着脸不肯走开。
所幸林秋葵坐在上铺,祁越没来得及上去,郁郁不乐地站在下面, 比床栏高出两个头。
高度差刚好, 她俯身向前, 摸了摸他的头,又亲了亲眼, 将声线放得无限轻缓“听我说, 祁越, 因为我的眼睛不方便,动作也不够快, 而你是这里最有能力最厉害的人, 所以才必须找你帮忙。能听明白吗妮妮、娜娜都不行,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得到。”
“只有我” 他拧着眉重复。
“对, 只有你。” 她道 “两分钟就好,把门打开,你在那个房间也能看到我。”
“”
好吧, 委屈的小狗被说服了。
谁让他想让她高兴。
总是想讨她欢心。
即便是在一场真假难辨的沉艇事故中,即便作为 祁越 的一条分支,一种极小概率下才能出现的可能,本就简单的头脑,正因某种不明威胁变得愈发迟钝、古怪。
可既然他是祁越,他就有这种本能。
不管做什么事都行,只要能让林秋葵开心。
祁越顺从地转身,走向另一间房。
不出十秒,一道道破嗓的咆哮划破空气。
“放手疯子滚开你想干什么”
“妈妈你帮我啊”
“肚子,我的肚子啊啊啊啊啊我的孩子,不准碰我的孩子”
林秋葵瞬间捕捉关键词孩子。
姚薇薇,二十三岁,单身。
她异能傍身,正常情况下无须接受身体交易。
即便她上潜艇前就有孕在身,短短五天快速显怀的概率,应该比执行者号重返地面更低。
综上所述,姚薇薇的孩子来历不明,违反正常规律,值得怀疑。
祁越用几根粗电线把姚薇薇的四肢固定到床角,她有如实验室中的小白鼠,被迫呈大字形摊开,瘦得只剩一层皮和骨头的两只手脚,与身体中央浑圆挺立的肚皮形成鲜明对比。
连周边皮肤都崩到极限,密密麻麻一团青黑经络交错,好像充了过多气的皮球,随时都要炸开。
姚薇薇叫骂不已,姚彩云边哭边交代事实。
“我女儿的肚子打下水第一天就有了,医生说的,那天他用听诊器听出来的,说有四个月大。我不信的啊,我女儿那么乖,她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好端端的怎么能凭空冒出一个孩子我想找你们瞧瞧,可她,她不让我说,也不肯叫你们知道,不然就要去死。”
“我一个当妈的哪里拗得过她,只好替她瞒着,一天到晚不敢闭眼只管拿衣服给她盖着,遮着。你们是不知道,我天天都去餐厅找东西给她吃。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都不去厕所的,吃的东西一点没留给自己,没过那个肠胃,全都流到肚子里头去了眼看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上的肉一天比一天少,我劝她把孩子拿了,她死活不愿意。”
“拖着拖着,陈医生死了,这儿都没医生了,薇薇可怎么办小姑娘小伙子,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啊救救我女儿吧,帮帮她啊。”
“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下跪成吗”
“我给你们磕头”
砰,砰,砰,她拼命撞地。
可惜事已至此,林秋葵爱莫能助。
母女俩又是喊又是嚷,制造出的噪音堪比打鼓,多多少少令那些连日处于游离状态的人们回了点神。因而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发觉潜艇的异常,他们的四周是不是在摇晃
非常微小的弧度,一直持续着,不像错觉。
林秋葵让黄熊使用异能,黄熊迷迷瞪瞪地反应了好一阵,理解她话里的意思,闭上双眼。
墙壁扮演幕布,实时转播艇外景象。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画面模糊不清,不管你靠得多么近,看得多么仔细,至多能在幽冥中望见几粒鲜亮的荧色,几条蜿蜒的灯带。
红的,紫的,绿的,犹如一桶颜色混杂的漆,星星点点似光涟漪般勾勒出一个人类认知完全无法接受,语言无法描述的、巨大且抽象的形体。
明明不是章鱼,不是鲨鱼,也不是水母、水蛇、海龟等人类最熟知的海洋生物。然而假使把分散的点线连接起来,章鱼的圆脑,鲨鱼的尖齿,乃至水母的冠帽你能轻松从这只生物体内提取出任何物种的特色。
包括陆地,包括人类。
就好像它是世间万物共同的载体,凝结了在世所有动物的独特构造,既是这颗星球最古老的生命起源,又是一切的终点。
它在深海中徜徉。
绚烂,瑰丽,却又怪诞。
肿胀的触肢肆意延伸,舒展,如同捡到一个新玩具,这只诡怪生物或推或托起深陷于海底山谷的笨重潜艇,带着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们往更深处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