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桐缓缓醒来的时候,只觉脑袋一阵顿疼。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 适应了好一会儿, 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她躺在一辆汽车的后座上。
而这辆汽车并没有在行驶当中,它一动不动地停在一个未知的地方。
周遭没有一点声音, 安静的让人觉得心生恐惧。
苏雪桐并没有妄动,在不了解敌情的情况下, 轻举妄动万一被人再次ko呢
她越想越觉生气, 主要是气自己太大意, 要不然也不会上来就被ko了。
更何况, 现在关乎着她的小命, 每一步都得经过深思熟虑。
苏雪桐等了一会儿, 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 抓住了不是那个女人,是她的女儿行, 知道了”
紧跟着,车门被拉开。
苏雪桐立刻闭上了眼睛。
那个男人来动她的胳膊, 一条麻绳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时候不动, 还得什么时候。
苏雪桐悄悄滴用脚蹬在了车门的下方, 猛地一发力,用头撞开了男人。
男人喝骂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雪桐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 拔腿就往车下跑。
周遭是冰封的农田, 一望无际看不到边际, 更看不到有人居住的村庄在哪里。
苏雪桐心想, 这次真的是要完蛋。
不过还没到最后一刻呢就拼死跑吧
她一边跑,一边解开了笨重的羽绒服,脱掉了之后,狠狠地向后面的男人砸去。
想当年学校考核八百米,谁要是在后面放条这样的疯狗,她一定能够跑第一。
苏雪桐没敢回头,漫长的乡间小路上,全部都是她沉重的步伐和气喘的声音。
感觉到身后的人逐渐靠近,她惊恐地大喊了起来“救命,救命”
天很高,风很远。
但可能上帝的耳朵尖,从漫长小路的那头,忽然拐下来一辆越野车。
苏雪桐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像是沙漠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向着那汽车猛扑了上去。
“救命”
车里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太阳从车窗外倾泻了进来,他整个人都逆着光,可那双黑亮的眼睛比太阳还要耀人眼睛。
苏雪桐不是没有想过最糟糕的状态,比如这辆车上的人和后面的那个,属于一个团伙。
却没有想到,上帝这么仁厚,不仅给她送来了救星,这个救星还是个熟人。
苏雪桐吸溜了下鼻子,眼眶发红,“司南哥哥,我被人绑架了。”
再回头去看追她的那个男人,只见他调转了方向,正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他自己的汽车飞奔而去。
“上来”司南的声音温润可亲。
陡然停了下来,苏雪桐才觉得寒风吹透了她的身体。
她浑身的热汗,顿时变成了凉的。
她瑟瑟发抖地打开了车门,一股带着男人气息的温暖迎面扑来。
司南脱掉了身上的白羽绒服,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男人的气息更浓,苏雪桐忽然间很是安心。
司南发动了汽车,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乡间的小路不平,好在越野车的地盘够高,汽车颠簸着冲到了那辆白色轿车的跟前时,慌里慌张的歹徒手忙脚乱地发动了汽车。
司南没有犹豫,一下子撞上了车尾,咚的一声,白车失去了方向,撞上了路旁的大树,又是咣的一声,车前顿时冒出了白烟。
司南倒车,重新踩了油门,行到与白车并列时,他猛地向右打方向盘,又朝它的侧门撞了过去。
那人想要下车,可车门凹陷。
正想从另一侧的车门下去,不远处忽然响起了警铃的声音。
他下了汽车,没命地向田野奔去。
“站住”十来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从四面八方向他猛追了上去。
苏雪桐在副驾上颤抖了很久。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察打开了车门,“好了,没事儿了。”
她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不远处又传来了胜利的声音。
听说那人被一个警察小哥哥一脚踹翻在了田埂里,犹如死狗一样被拖到了警车上。
苏雪桐缓过了劲。
车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司南正在和警察交流着什么。
她推开了车门,“司南哥哥”
司南回头朝她看了过来,清亮的眼神里仿似闪着万万千千的星辉。
苏雪桐道“我刚刚听见他给别人打电话”
司南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话语“我有理由觉得这是一起事先谋划的绑架事件,咱们现在抓住的不过是一个小喽喽”
警察向他敬个礼,“请您放心,保护市民的安全,打击犯罪分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司南道了声“多谢”
一转身,他朝汽车这边走了过来。
苏雪桐赶紧坐好,这时,有警察小哥哥送来了被她扔掉的羽绒服,脏是脏了一点,不过比冻死强。
她说了声“谢谢”动手脱掉了司南的白色羽绒服。
司南打开了车门。
白色的羽绒服递到了他的面前,他不由朝她看了过去。
苏雪桐低着头,半边的身子还欠在车外,她拍了拍蓝色羽绒服上的泥土,袖子口和领口尤其的脏。
“穿我的”司南温润地说。
“没事儿,还可以穿。你只穿了件毛衣,太冷了。”
司南没有强求,关上了门之后,车里的热气便聚拢了起来,他从白色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款灰色的诺基亚手机,递了过去“你不见了大半天,家里肯定已经知晓了,打个电话回去。”
司南的手机在她眼里特别老式,但这里是2003年,诺基亚的全胜时期。
苏雪桐接了过来,按照记忆里的号码打了过去。
振铃的声音响了十数声,苏自有闷闷不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司南啊”
“爸爸,是我我被人绑架了”
苏自有的火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以前这个孩子不听话吧,但从来都不会说谎,顶多是直来直去地跟他对着干
听听,现在多厉害,旷课居然是因为被绑架了
苏自有怒极反笑,气愤地说“苏雪桐,你是不是当你爸傻啊”
确实是傻,自己亲女儿说的话都不相信。
苏雪桐深吸了一口气,“爸爸,我真的被人绑架了,多亏了司南哥哥”
苏自有这才想起来,来电显示上的手机号可是司南的。
他也没敢往别处多想,叹了口气,说“你让司南接电话”
这时,白汇美从屋子外走了进来,问他“是桐桐吗”
“是”苏自有的手机并没有离开耳边,咬牙切齿地又说“她说她被人绑架了”
白汇美哭笑不得的样子,“这孩子,怎么什么瞎话都编呢她也不想想,人家没事儿怎么会绑架她肯定是她招惹了别人”
苏自有是恨铁不成钢,听了白汇美的话,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这时,司南冷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天上打雷劈死了树,也怪树长的太高吗”
苏自有顿时张口结舌,只听他又说“叔叔,我们一会儿去市刑警队配合调查,您也来吧”
苏自有像才睡醒,不可置信地问“司南,桐桐真被人绑架了”
“嗯”司南轻轻地说完,挂线了。
苏自有举着手机愣神了许久。
他没开免提,白汇美也不知道那边都说了些什么。
她从苏自有震惊的神情中猜测出来些什么,叹了口气道“不会还有人找你要赎金吧老苏,我跟你说,这个恶作剧有些过分了。在零用钱的上面,我们可从来没有亏待过桐桐,她怎么能联合外人欺骗咱们呢”
白汇美的话才落地,苏自有的眼睛就朝她看了过来。
白汇美心虚,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到底怎么了老苏你这表情,也太吓人了”
谴责她的话,在苏自有的喉咙边滚了几下,到底是没有出口。
别说她这个继母了,就是自己这个亲爹一上来不也是在质疑孩子在说谎嘛
苏自有的心揪揪地疼了起来,都说女儿是爹的小棉袄,他到现在还总是能梦到那个小小的粉团子被自己捧在怀里的时候。
她是那么的小,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怕她连风吹都承受不了。
可是如今,他怎么就忘了孩子还是需要他的保护呢
苏自有一语不发从白汇美的身旁走了过去。
白汇美在他身后,叫了一声“老苏”
苏自有如同没有听见,并不回应。
院子里传来了发动汽车的声响,白汇美迟疑了片刻,重新披上了大衣。
白汇美跟在苏自有的汽车后面,来到了市刑警队。
她眼见苏自有停好了汽车,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
白汇美去拿包的手稍有迟疑,她轻咬着下唇,在心里做着分析
刚刚,应该是苏雪桐给苏自有打的电话。
那就说明她没有性命之忧。
白汇美想知道的是,她现在到底是在绑匪的手里,还是已经被救了出来。
其实上午十点,苏雪桐的班主任老师给她打过三个电话,她眼睁睁地看着手机闪烁,并没有接听。
现如今,白汇美的心里七上八下。
所有的猜测都在往最不好的那一面走。
白汇美并不否认,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让苏雪桐回来了。
要是当初,苏自有能放弃她的抚养权今天的白汇美可能也就不会这么恶毒了。
白汇美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一翻过四十,她脸上的细纹越来越多,吃再贵的保养品都没有用处。
都说了,女人过的好不好,看脸就能一清二楚。
她在自己左边的脸上看出了烦恼,右边的脸上看见了希望。
白汇美拎着包包下车,踩着自己的高跟鞋,飞快地进了市刑警队。
“你好,同志,我找人”
白汇美在院子里拦住了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话并没有说完,她一眼就认出了停在院子正中的那辆白色的桑塔纳。
尽管此时此刻的汽车,像是被什么重物撞击过似的。
她的嗓子眼一紧,深怕旁人看出了她的异样。
白汇美哽咽了一下,眼眶发红地说“同志,我来找我的女儿”
苏自有到的时间,苏雪桐已经录完了口供。
她乖乖地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司南的讲诉。
不止警察好奇,就连她也好奇,司南是怎么知道她被绑架的。
司南镇定地坐在警察小姐姐的面前,如同演说家一样,侃侃而谈“哦,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我在国外学习的是无线通信技术,回到国内的第一个研究课题就是无线信号的收发,最近我的团队研发出了一种初代追踪芯片,为了试一试效果,我偷偷地放在了我妹妹的羽绒服口袋里。今天早上,我发现信号上显示的位置改变了原来的轨迹。对,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司南的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苏雪桐下意识去翻羽绒服的口袋。
她这个羽绒服一共有四个口袋,前胸的两个类似于装饰效果,她从来都不会用。
苏雪桐在左上的那个口袋里翻出里一个奇奇怪怪,像纽扣电池一样的东西。
司南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
女警察从苏雪桐的手里结果了那纽扣形状的东西,装进了一个透明的袋子里,“这个,我们还要请技术部门的同志核实一下。”
“可以。”司南点头同意。
司南的口供也录完了,一回头,看见苏自有在门口呆立。
他瞥了瞥苏雪桐,“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苏雪桐摆了摆手说“别这么说,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嘛”
苏雪桐的话轻飘飘的,苏自有却越听越心惊,要不是司南的那个芯片
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大步冲了进来“桐桐啊,爸爸对不起你”
白汇美到的刚巧,她的反应很快,紧跟在苏自有的后面,“桐桐,你可吓死阿姨了”
警察局里不能喧哗,两个人的口供也分别录完毕。
出了市刑警队,苏自有道“桐桐啊,坐爸爸的汽车。”
再去上学,苏自有亲自送了苏雪桐去学校,深怕老师不相信,恨不得把市刑警队的警察同志都搬去。
好在,班主任老师很好,他一说她就相信了。
苏雪桐出了这么一桩事,连带着苏自有对身边人的评判都改变了标准。
“我女儿前几天被绑架了”
如果那人说“别逗了,苏厅”这个人肯定不好,不相信他,就等于不相信他女儿。
可要是那人说“天啊,苏厅,孩子平安吗”那这个人就是大大的好。
白汇美好死不死,成了不好的代表人物之一。
她和苏自有的生活一直都很和谐,哪怕现在四十多岁,也保证了一个星期两到三次的频率。
可上周末,苏自有没有碰她。
这让白汇美的心咯噔咯噔乱跳,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同床共枕都这么多年了,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不如他女儿。
白汇美的心里窝着气,越看苏雪桐越不顺眼,可表面的功夫还得做。
自打她遭了绑架,这上下学都是苏自有亲自接送,老父亲非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走进学校才能放心。
偶尔司南那个外人也会帮忙接送。
白汇美倒是提出了好几次她愿意接送来着,但被苏自有拒绝了。
可苏自有的工作本来就忙,年前还要去省里汇报工作,得离开家一个星期的时间。
当苏自有委婉地提出他出差的时间要她来接送女儿的时候。
白汇美爽快地答应“老苏说什么呢这还不是我应该的”可心里忍不住冷笑,还不是得指望她。
离绑架的事情过去了两周,苏自有心里的芥蒂,比之先前要少了许多。
还是那句话,人非圣贤呀,白汇美毕竟是女儿的继母,隔了道肚皮,能这样已是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苏自有终于说服了自己,放心地出差去了。
一年之中最冷的三九天到了。
长夏市的天气越来越冷,三不五时天上就会飘起零星的雪花。
天气预报报道,今后的三天将有大风雪奇袭。
白汇美早上将苏雪桐送到学校门口嘱咐“桐桐啊,中午等阿姨来接你啊”
“好”苏雪桐背起了书包,下了汽车。
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次,上午十点,天上飘下了鹅毛一般大的雪花。
一下雪,路就不好走。
白汇美应该十一点就离开公司的,她看了看手表,又凝神探向了窗外,雪可真大啊
如此洁白的雪花,却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干净,就如同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