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2 / 2)

宋瑶一觉睡到午膳前,外头已经日上三竿。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响动也没有,宋瑶暗叫一声糟糕,这几天她可太嗜睡了,该不会其他人都已经搬走了,把她剩下来了。她连忙爬起身,下床穿鞋。

周嬷嬷听到响动就去灶上提着热水进了来,“娘子莫急,公子他们都已经去了新宅子,今天新宅子那边人多事儿也多,老婆子就擅自做主,咱们在这里多待一夜,明天再过去。”

宋瑶这才松了口气,坐回了床上,笑着道“我给睡糊涂了,还以为嬷嬷把我剩下了。”

周嬷嬷也跟着笑,“娘子想什么呢漏了什么也不能把你给漏了。今儿个后宅就咱们两个,邹鑫和初十在前院照应,咱们不管他们。娘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听到周嬷嬷再次亲自下厨,宋瑶不觉面善一喜。可惜的是,之前她觉得周嬷嬷做的烤鸭太好吃了,还盼望着什么时候能再吃一次,现在却是一点荤腥油腻都吃不下了。

“我没有什么想吃的,不然让邹鑫随便买些吃食回来算了。”虽然可惜,宋瑶还是道,“别回头嬷嬷辛苦做出来,我又给吐了,实在划不来。”

周嬷嬷不肯,说“街上的吃食总叫我担心,还是自家做的安心。既然娘子也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就随便做一些。”

半个时辰后,周嬷嬷做了问政笋丝,杨侍郎豆腐等几道小菜和一碗素面,从灶房端了过来。

后宅里就她们两个,也不用规矩不规矩的,宋瑶拉着周嬷嬷一道用了饭。

周嬷嬷的手艺自不必提,菜式虽然简单,却十分可口,宋瑶比平时多吃了好几口。

但是没过多久,她又吐了个昏天黑地,不仅把午饭给吐了,还吐了好一会儿的酸水。

周嬷嬷递了热茶给她漱口,忧心道“娘子这么吐不是个事儿,先不说小主子,光说娘子自己的身体,也是要吃不消的。等过明日搬过去了,可得找个大夫来好好瞧瞧。”周嬷嬷知道不少妇人在孕初期都会害喜,但没见过宋瑶害喜这么厉害的。虽然都说等怀过三个月,孕吐反应就会自己消除,但照着宋瑶这个吐法,不用一个月,她的身子就得垮了。

宋瑶蔫蔫地躺回了床上,胃里实在难受,连果茶喝到嘴里都发苦。

到了下午,她精神好一点了,就找了光线好的地方做针线。

周嬷嬷让她好好歇着,宋瑶抿唇道“上回公子说了让我好好学,我答应要给他做衣裳呢。我这也学了好几日了,怎么也得给他展现一下学习成果,我想给公子缝个荷包。”

身体的反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她现在想的不是自己了,总得为孩子打算。虽然知道楚承昭可能只是随口一提,但是宋瑶还是想做点东西出来,改善一下之前作死留下的坏形象。

“娘子这般为了公子,等荷包做好了,老奴说什么也得让公子随身佩戴。”周嬷嬷边说边笑,帮着她从那匹竹青色的料子上裁剪下来一小块,让她缝荷包。

有周嬷嬷从旁指导,没多会儿宋瑶就缝好了荷包的初步形状,虽然针脚还是有些丑丑的,但是已经比之前进步太多,宋瑶还是很满意的。

她爱不释手地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一拍脑袋,皱着脸道“嬷嬷,我忘了绣点东西上去了,这这哪里是荷包啊,这不就是个口袋”这口袋别说送给楚承昭了,她自己都拿不出手

周嬷嬷憋着笑道“原来娘子是忘了,我还当娘子是特地不绣花,做个特别的荷包。”

缝好了的荷包也绷不上绣绷,宋瑶苦想了好半天,才说“那我绣一根竹子上去吧,好歹有个花样,嬷嬷帮我扯一下。”

周嬷嬷应了一身好,帮着她把荷包展开扯平。

宋瑶想的是很好的,这料子是淡淡的竹青色,她就用稍微深一些的线绣一根细长的竹子,然后再绣两片竹叶,也算是简洁大方。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刚刚才入门的她,在没有绣绷的情况下事倍功半,绣了好半天才绣出一条毛毛虫似的竹子。

周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宋瑶也怪不好意思的,收了针线说“我下回再给公子做吧。嬷嬷帮我把这个扔了,千万别拿给公子看。”楚承昭温文尔雅的时候多,促狭孩子气的时候却也不少,要是让他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她。

周嬷嬷笑道“娘子头一回做出的东西,可不好糟蹋,就先放着吧。等回头娘子技艺进步了,再描补一下。”

她们说说笑笑的,很快一个白日的功夫就过去了。

傍晚时分,宋瑶感觉眼睛酸胀,困意上涌。

周嬷嬷喊她吃了晚膳再睡,宋瑶迷瞪着眼睛说不想吃,反正吃了还得再吐,凭白难受。

周嬷嬷想着第二天一定要去找大夫开止吐的药,便也没有强迫她吃东西,看着她睡下后,就去灶上煮了最简单的面条,喊了邹鑫和初十一道吃了,晚间各自休息不提。

或许是下午睡得真的很累,加上院子里少了许多人,越发安静了,宋瑶这一觉睡得格外地沉。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完全暗了,外头月色也不甚明了,从窗垣处斜斜映入几丝光。

“嬷嬷,你睡了吗”宋瑶揉着眼睛坐起身,轻声地呼唤。

周嬷嬷没有像往常一样应答,宋瑶想着她应该是睡下了,便自己下床找水喝。

茶壶和茶杯桌上都有,只是壶里的茶,却已经凉透了。

若是平时,宋瑶可能就囫囵喝上两口,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却不好喝冷水的。她摸了桌上的火折子点了蜡烛,提着茶壶准备去灶上烧热水。

刚绕过屏风,宋瑶猛地看到椅子上一个黑影,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茶壶摔了

她定睛一瞧,原来坐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周嬷嬷。

宋瑶拍着胸脯定了定神,上去轻轻推周嬷嬷,“嬷嬷,怎么不去屋里睡啊”

可谁成想,她不过轻轻一推,周嬷嬷却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宋瑶又是一吓,连忙伸手把她抱住。

“嬷嬷,嬷嬷”宋瑶一叠声的呼唤,周嬷嬷却依旧闭着眼。

宋瑶颤颤巍巍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好在鼻息还是有的。

宋瑶把周嬷嬷扶上椅子,紧张地把茶壶举到身前充当武器,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门外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就是这种安静,才让宋瑶格外心惊肉跳。

这外宅里养着狗看家护院,今天其余人都去新宅子了,只有邹鑫和初十守着前院,照理说那几条狗肯定是不会被带走的。外宅毗邻吉庆街,半夜总有些响动,院子里的狗是时不时都会吠上两声。可她等了半晌,愣是一声狗吠都没有听到。

屋里只有她和已经晕倒了周嬷嬷,便是躲着不出去,也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就在宋瑶纠结是拖动家具把门抵住还是弄出声响向前院的邹鑫求救的时候,屋外突然出现了火光,其后滚滚浓烟不断地从门窗的缝隙传了进来

宋瑶被呛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屋子里的温度就上升到可怕的地步。

宋瑶看到了被火舌席卷的门窗,她扔了茶壶,用衣袖包住手去推门,却发现门早就被钉死,根本推不开。而更可怖的是,火光之下,门外人影闪烁

宋瑶赶紧从门边退开,抱起周嬷嬷往内室去。

周嬷嬷虽然不重,但宋瑶也没有什么力气,咬牙坚持,才把她一路抱了进去。

内室里也满是浓烟,刚才还打开的窗垣也被从外头封死,烧了起来。

宋瑶急出了一身汗,却顾忌到门外的贼人和不断冒入的浓烟,连张嘴呼救都不敢,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衣柜上

宋瑶赶紧回忆白日里周嬷嬷和她说的机关,在浓烟遮蔽视线之前按下机关。

机关按下,衣柜后的暗门打开。宋瑶憋着气,忍住咳嗽,将周嬷嬷一起拖进了密室。

保育营的基本课程教过,像这种密闭了许久的地下室,进入之前需要点一根蜡烛,若是蜡烛没有灭,则说明里面有充足空气,可以进入。可眼下这种紧急关头,宋瑶也来不及实验,只能心中暗暗祈求。

老天垂帘,倒霉蛋宋瑶终于幸运了一回。

密室内的空气虽然难闻,却没有使她昏厥,隐隐还能感觉到风的流动。

宋瑶转身费力地拖着周嬷嬷一路向下,石阶实在太长,长到宋瑶的后背被汗水打湿,她多次脱力,差点带着周嬷嬷一道栽下去。但想到密室外那已经烧起来的大火,宋瑶并不敢做任何停留,全凭一股韧劲,半拖半抱着周嬷嬷一直向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走完了长长的石楼梯,来到了一间简陋的石头屋子里。屋子的最角落的墙上镶嵌着石头扶梯,可以往上攀爬,扶梯处透进了一片椭圆形的光亮这应该是周嬷嬷说的院中荒废的枯井了。

宋瑶额前的发已经完全湿透,疲惫,惊吓,让她又犯起了恶心,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她把周嬷嬷放到角落,尽管胳膊和腿都已经痛到了没有知觉,却还是大气都不敢喘。她伏低身子挨到扶梯旁,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

就在宋瑶快要放松下来的时候,一道粗哑的男声冷不丁地从井口传了进来

“头儿,你说咱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守这里看烧火做什么不是都打探清楚了嘛,今日这府里就后院两个,前院两个。我一整包迷药都下足了,一刀子一个结果了不就完事儿了,保管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另一道男声随后接道“你真当满京城的仵作是死的到时候验尸体上的伤验不出老老实实看着火,等烧完了,咱们也就能回去复命了。”

暗夜里,两道男声旁若无人的说着话,伴随着听到木头燃烧的哔啵声和风声,周围一片死寂,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宋瑶身子止不住地颤栗,她死死地捂住嘴,才把惊叫声咽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