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从不远处跑过来，低头用头上的鹿角小心地顶了顶明湖。

明湖半眯着眼睛揪揪它的头毛，“以后就不能这样随时摸到你了……”

顾斐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悄无声息地背到身后握住长剑，正要将其抽出的时候，庄园外传来了一声近在咫尺的龙吟。

明湖稍稍抬起了眼来，“小金。”

作为明湖的坐骑，金龙自然有随时进入明湖庄园的权限，可它进来的时候瞬间变回人型，左右两手还各提着一个人。

明湖躺在石头上懒得动弹，干脆仰头去看他，见他这幅好似刚赶集回来的模样有点好笑，“小金，打劫去了”

顾斐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皱着眉打量被金龙放在地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昏迷不醒、满身是伤的时寒；另一个是神色异常冷静的祁则宁。

金龙看了顾斐一眼，声音低沉，“正好，你也在。”

顾斐立刻明白了金龙的意思。

“正好什么，开告别会么”明湖轻轻嗤笑着将脑袋摆正，双手乖巧地交叠放在小腹上，“我死的时候不用这么热闹，除了小金……不，哪怕包括小金，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朋友。”

金龙自然对于明湖而言是不一样的，但那也只不过是建立在金龙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基础上罢了。

宠物坐骑对于主人的忠诚度当然是百分之百、绝不可能背叛的。

但这只是系统的设定，不是真的感情。

明湖半眯着眼睛望向空中一点儿也不刺眼的太阳和蓝天白云，轻轻出了口气。

如果能——不，应该说，等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就去找妹妹一道吃饭吧，好久没见到小姑娘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又被学校里的坏男生给盯上了。

明湖这儿还在神思不属的时候，她身旁的人已经在简单的眼神交换中达成了协议。

时寒已经因为重伤陷入昏迷，恐怕在他如今变得异常强悍的身体自我修复完之前都不会再醒过来，自然失去了投票权；金龙身为游戏中的坐骑，是没有自杀功能的；剩下能够凭借自己意志献祭的人，只有顾斐和祁则宁两个人。

顾斐最终说服了祁则宁退让。

明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身旁响起铮的一声，好似什么利器被从鞘中抽了出来的声音。

她本不该对这声音如此敏感的，或者说，这声音根本没有到她该听得见的地步才对。可明湖偏偏就是听见了，好似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催促她醒过来阻止这一切发生似的。

那莹蓝色的长剑将顾斐身体捅穿的同时，明湖原本满脑袋的睡意突然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瞌睡虫，大概就是这些瞌睡虫集体在明湖脑子里自杀了。

与此同时，明湖产生了一种极为玄妙、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意识。这意识告诉她，她正像是一株植物一样，正在迅速地扎根于这个世界之中、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

突然变得无比清醒的明湖打了个寒颤，立刻从石头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朝顾斐冲去，一手将长剑毫不犹豫地从顾斐腹部抽出来，另一手掏出一组红药就往顾斐嘴里塞进去，见他吞不进去，想也不想地低头用舌头一一给塞了进去，惊出一身冷汗。

难不成还真被困在这个世界了不成！

“小金，来帮忙！”明湖颇有些手忙脚乱，一手要捂着顾斐血流如注的伤口，另一手还要给他喂药，实在是不够用。

金龙依言上前，却按住了明湖的肩膀，“明湖，这是为了你好。”

“谁给你的权力决定别人怎么死更好！”明湖火大地拍开他的手，“我没教过你慷他人之慨！”

“……”金龙垂眸看着她，“若是可以，我早就这么做了，又怎么轮得到他”

明湖闻言抬头瞪了金龙一眼，“回去！”

金龙还想再说什么，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就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了明湖的戒指里，回归坐骑的专属空间。

明湖仍然生气得很，最金贵的红药不要钱地往顾斐的嘴里倒，也看不见这人的血条，忙了大半天，直到见到他腹部的贯穿伤渐渐不再流血，呼吸也再度平稳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又打了个哈欠。

这困意一回归，明湖就放下了心来。她松开双手抹了抹蹭到嘴边的鲜血，任沉睡的顾斐躺在自己腿上，仰天长出了口气，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也这么觉得顾斐就该牺牲”

“顾斐做这件事，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也不需要任何人阻止。”立在一旁的祁则宁答道。

明湖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她低头用力揪着顾斐的俊脸往两边泄愤地扯了扯，才将他从自己腿上推了下去，招手叫过大白，“你将他带到外头去，别再让他进来了。”

她说完，自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盯着祁则宁道，“听说你长了心魔”

祁则宁面不改色，“能压制得住。”

明湖嗤了一声，“你压不住，你就是这种隐藏的反派人设。”

她说着摆了摆手，像是懒得再说话似的，转头就走了。

“不跟上去吗”心魔在祁则宁的耳旁嘶嘶道，“顾斐正好不在，那条碍眼的龙也被明湖收了起来，时寒昏迷不醒……你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