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鹂睁大眼望着他,面上的惊喜一闪而过,紧接着眨了眨眼,泪水便接连滚落。“你怎么才来”
见薛鹂哭了,魏玠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温和道“为何而哭”
她抽噎道“姚氏的人还有阿娘,他们要我与人议亲”
魏玠对此有所听闻,二夫人似乎也知道了些传闻,今日托叔父旁敲侧击地同他说起了薛鹂,而后又提及了四房的魏缙,应当是有意为他们二人议亲。
“魏缙一表人才,父亲时常夸赞他聪慧守礼,若是你能与他议亲,并不算什么坏事。”要说起来,薛鹂若能与魏缙定下亲事,也算是她高攀。
魏玠语气和缓,薛鹂听了却恼火不堪,而后哭得也更伤心,衣袖上满是泪渍。“表哥当真不曾不曾察觉鹂娘的心意吗”
薛鹂满面泪痕,哭得肩膀都在轻颤,头上的步摇也晃晃悠悠的撞在一起。
“薛娘子醉了,今日的事,我会当做不曾听过。”魏玠态度疏离,平静到让她心冷。
似乎察觉到薛鹂不肯罢休,他终于起身,不愿与她再有牵扯。“薛娘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我命人送你。”
意识到魏玠是真的要与她撇清干系,薛鹂松开掐着掌心的手指,猛地拽住他的衣袖。
魏玠回头去看,发现她正在擦去面上的眼泪,而后仰着头看他。
昏暗之中,他不能将薛鹂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却听得出她的强颜欢笑。“能与表哥相识,已是鹂娘一生之幸,不敢奢求更多,我不难过不该难过”
兴许是真的醉了,说话时还有些口齿不清。
“鹂娘还有一支舞,不给别人看,我我给表哥跳一次”薛鹂说完,也不等魏玠点头,立刻脱了鞋靴与他错开几步,步履轻快地像只雀鸟,似乎方才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魏玠默许了她的行为,想看她喝醉了究竟还想做什么。
藏书阁之中并无丝竹管弦,薛鹂唯一的乐声便是腰间叮当作响的玉禁步。
要绍修态,丽服扬菁。
这是薛鹂跳得最好的一支舞,跃动间衣袂翩然,清辉落在月白衣裙上,暗纹如同摇曳的花影。与此同时,窗口的风吹得她衣衫与裙带都在舞动,回旋之间,朦胧月辉洒落,有如流风回雪。
薛鹂腰肢纤细,舞姿优美,层叠的裙裾飞舞似一朵盛放的拒霜花。金玉发出的撞击声像是泠泠的清泉,禁步随着她的舞步或快或慢的敲击着。
黑发如墨,唇红如血,月光照着薛鹂的影子也在舞动,她好似一只摄人心魄的精魅,湿润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魏玠,一颦一笑都只朝着他的方向。
一舞毕,一切声响都倏尔消失,只剩下薛鹂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醉得不轻,脚步仍有些虚浮不稳,方才说的话也颠三倒四,如今朝魏玠走了没两步便踉跄着险些摔倒。
魏玠扶住她,能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与幽幽冷香。
“此舞何名”
“我方才想到的名字”薛鹂的身体在发热,连指尖都热得厉害,她朝魏玠倒去,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将脑袋蹭了过去。
不等魏玠将她推开,她便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嗓音甜腻娇媚。“就叫兰璋,可好”
微热的呼吸,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他颈间的皮肤。薛鹂闷笑一声,温软的唇瓣在他的脸颊一触即离,轻得像一朵落花拂过。
魏玠像是触到了一块热炭,瞳孔骤然一缩,连扶着她的手臂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表哥喜欢吗”不等魏玠发火,薛鹂先一步将人推开,而后看着他浑身僵硬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倒像是真的醉糊涂了,连鞋靴也不顾,提着裙子便轻快地朝楼下跑。
禁步的脆响与沉闷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愉悦的笑声却仿佛还在耳边挥散不去。魏玠仍僵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惊愕与羞恼占据了他的理智,几乎叫他无法呼吸,方才被触到的地方莫名发热,如同被烫伤了一般。
许多古怪而陌生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叫他从未如此失态,像个傻子一般呆站在此处,任由戏弄他的人逃之夭夭。
魏玠薄唇紧抿,始终难以平复杂乱的心绪,好一会儿了才阴沉着脸看向被遗落的重台履。
薛鹂竟敢如此冒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