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接到消息的是陆观颐。人家千里迢迢而来,不让进门,显的不妥。休沐日里战兵的家人来瞧,还能混进来呢。只现战兵在训练,陆观颐便道:“请去后勤,我且看看他们送来的礼。”
于是郭昊空被带到了后勤处,有人上了茶,过了好一会,陆观颐才缓缓行来。端坐于主位,对自觉占了左下手第一位的郭昊空笑道:“我姓陆,是军中管事,亦是彰哥儿的表姐,他现不得闲,我先来见见你们。待晚间你们再见吧。”
郭昊空心中一突,他奉单于之命带回孔彰,对孔彰家中景况,自是了然于胸。知道孔彰的亲友或在京城,或在原籍,怎么都不能在苍梧。心中怀疑有诈,起身见了礼,却不肯拿出礼物来。
陆观颐含笑着与之拉起了家常,问他们怎么来?路上有什么趣事?还问李恩会的母亲可好?莫日根的家眷可好之类的闲话。
郭昊空一听便知玄机,从容答道:“李将军的母亲自打嫁了人,好久都不曾回,好不好我们都不知道。莫日根我不认得,他家眷在姜戎?我倒可以替他带信回去。”
李恩会的家事都知道,那便真的是从姜戎来的了,只不知道目的。姜戎不是中原,哪来那多节礼?陆观颐试探了好几回,郭昊空都不肯给礼单,心中更觉不对。陆观颐想了想,横竖自家地盘上,闹不出甚事端,便使人去请孔彰。
孔彰听陆观颐的人说了来龙去脉,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前几日他才接到密信,还想避开了便好。不料姜戎人大大咧咧的上门,不知有何图谋。然他们打着送礼的旗号来,只得去见上一见,不然倒显得心虚了。不紧不慢的走到后勤,坐在陆观颐下手的,正是当日撞了他的人。张力行还有印象,不由咦了一声。
孔彰微微一叹,在陆观颐身边坐了,问道:“什么事?”
郭昊空此时才忙忙的递上礼单,又喊人搬礼物。才在门口打开检查过,此刻扎的不甚严实,很快便摊在了厅内。陆观颐自幼便是钱堆大的,一眼扫过去,就看出了破绽。果真是单于送来的皮子,断不是这等品貌。
再看那宝石,更不入眼。不动声色的一项项对礼单。那郭昊空却是潇洒的一拱手:“小人差事已毕,便不打搅。小人在城中租了几间屋子,若孔指挥使有回信,只管交给小人,小人定能带回姜戎!”
孔彰淡淡的道:“单于就没有信给我么?”
郭昊空一拍脑门道:“险些忘了,小人该死。”忙不迭跪下连磕了几个头,待孔彰明说了不计较之语,才从怀中掏出信件,奉给孔彰。
孔彰当着众人拆开一看,全是姜戎文字,与前日那封密信的内容差不离。再看几个人讨好的神色,心中已是明了。想是郭昊空察觉他不想见人,便故意使了个离间计。
今日来送皮子不过是开始,过几日换一拨人,再捡甚刀剑、盔甲等他喜爱之物送来。隔三差五的蹦跶,管平波早晚要生疑心。到时便由不得他选择,只好老老实实回姜戎。计谋粗鄙不堪,却是洞悉人性。
上位者鲜有不多疑的,孔彰不敢打包票说管平波一定信他。就如莫日根所言,倘或只是个寻常姜戎人,管平波未必放在心上。但他毕竟是单于亲手养大,天下间,又有几个人会背叛自己的父亲?
打发走郭昊空,孔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陆观颐道:“他们……想让我回姜戎。”
陆观颐微微一笑:“你不会回去的。”
孔彰有些惊讶:“你何以如此笃定?”
陆观颐敛了笑,看着孔彰道:“都是做将军,我们管老虎哪里比不得单于呢?”
孔彰客观的道:“单于是我养父。”
“你叫他单于。”陆观颐道,“而不是父亲。”
孔彰微微一怔。
陆观颐淡淡的道:“祖父不会杀自己的孙子。”
孔彰的手紧了紧,连带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陆观颐抓住孔彰的手腕,柔声道:“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孔彰立在原地不动,神色平静的问道:“大姐姐,将军会信我么?”
陆观颐侧头看向孔彰,反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