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檄文
甘临露出浅笑:“怎么?不进去通报么?”
门房才回过神来, 满脸堆笑, 拜倒在地:“给小郡主请安。”
甘临笑道:“免礼。”就有人飞快的往里头报信, 而后引着甘临往内走。大年初三, 窦家老宅里正摆着宴席, 花厅的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还未走到威风堂, 练竹便迎了出来。如今窦家鸟枪换炮, 称呼都改了。唯有练竹十分尴尬,偏又很得窦宏朗的宠爱, 凭在应天收了多少小妾,对她依然三天两头腻腻歪歪写信, 若不是碍着管平波,早把人接去了应天。
于是机灵的下人嘴里便叫起了练王妃,硬给糊弄了过去。练王妃名不正言不顺,将来还要在管王妃手底下混日子, 丝毫不敢怠慢, 大老远的扬起笑脸,三两步走到近前, 拉着甘临的手, 一叠声的道:“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伯母想你的紧哩!”
甘临忙对练竹见礼, 练竹不好实受了她的礼, 不待她拜下就搀住, 拉着她的手往戏台去。甘临扫过戏台, 暗自点头, 不错,该在的都在。张明蕙暗暗打量着甘临,腹中酸水直冒,偏她会长,生的竟有五六分像祖父,将来不定能给亲爹挣多少筹码。
甘临乖巧的给长辈平辈们磕头见礼,三两下就发觉这帮娘们竟不知道外头的血雨腥风,眼睛笑的更弯了。窦向东称帝,久不立太子,窦元福难免觉得找回了点场子,窦崇成也觉得自己有了希望。闹的三个王妃嘴里含沙射影,说的好不热闹。
唯有窦元福的次子窦高明心不在焉。甘临暗自皱眉,窦高明恐怕知道些什么,见她上门,便生警觉。不动声色的听完两场机锋,甘临确定了张明蕙等人真的全不知道窦向东捅了多大的马蜂窝。与随侍在身边的李玉娇以及装作丫头的康二姐暗暗打了个眼色。李玉娇在甘临的肩膀上按了按,示意她稍安勿躁,听信号行事。
甘临只好把心思转回张明蕙等人的闲话上。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张明蕙几个说话,故意绕开甘临,把她冷落了个彻底。甘临不以为意,正好安安静静的想,老爷子把突袭潭州之事对家眷瞒的如此彻底,是怕她们在老宅里有人走漏风声?虎贲军全线戒严,消息比平日严密百倍。连她都仅仅知道管平波还活着,伤成怎样,是否有意识,一概不知。这便是君不密失其臣的道理么?
余光掠过窦高明,发现他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甘临干脆冲他嫣然笑道:“二哥哥看我做什么?”
窦高明一个激灵,回过神道:“我与二妹妹还是头回见面,不知送什么见面礼才好呢。”
张明蕙到此时才仿佛记起了这个侄女,假笑道:“是了,今日吹了什么风,把我们小郡主吹回来了?你不早几日来,正好开祠堂,去给祖宗们磕个头。说来我们绥王妃真是,年年岁岁的不回来过年,族谱上添没添她的名字,她只怕都不知道吧?”
甘临:“……”坐拥三郡的母老虎,不稀罕族谱上的那个名字。就算止步于此,都够上史书了,真的……
贺兰槐笑道:“看大嫂说的什么话?我们绥王妃封号都有了,族谱不族谱的,都是早晚的事。”
甘临微笑,难不成还真没上族谱?那她岂不是还算个庶女?哎呦,封她做郡主可真够抬举的哈!李玉娇的万年阎王脸也裂开了缝,她们家惊才绝艳的二老爷,该不会还想着练竹才配做他的皇后吧?
话就是说给甘临听的,三个妯娌的争斗已摆上了明面,窦家老宅由窦正豪主事,内宅却在练竹手中。张明蕙毕竟是多年宗妇,年前祭祖刚好看到了族谱,上头窦宏朗的正妻的位置上赫然是练竹二字。闹半天什么扶正,什么兼祧,全都是忽悠。二房两个老婆,一个有本事,一个有宠爱,张明蕙巴不得她们内耗,好扯窦宏朗的后腿。
甘临百般聊赖的听着伯母们扯闲篇,装作屁事不懂,一个劲儿的捡果子吃,显得要多蠢有多蠢。险些把明示暗示了一圈的张明蕙急出个好歹来。窦高明在旁边听的心好累,母老虎都把老爷子逼的痛下杀手了,什么狗屁倒灶的族谱算个屁!当时没改,八成是老爷子懒的改,跟母老虎受不受宠没关系。
窦高明又看了看甘临,硬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且只带了李玉娇和一个眼生的丫头。母老虎不是没死么?巴巴的把女儿送回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孔彰故意放假消息,实际上管平波已经断气了?若真是死了,虎贲军与窦家必定一刀两断,把甘临退回窦家也是应有之意。
但为什么扣着咸临?窦高明百思不得其解,送去给窦正豪的口信没有回音。眼看着甘临那傻丫头快被练竹命人抱来的首饰匣子勾了魂,他却凭空出了身白毛汗,恨不能去巡视水军的窦正豪立马回来才好。
甘临把玩着手中的金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练竹聊着闲话。出口都是调皮捣蛋的小事,半句不提学业。事实上甘临文武课业之繁重,几乎不可能有空闲,嘴里说出来的故事八成都是咸临干的,更显得幼稚非常。她面上一派天真,眼神却不自觉的往天空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