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心腹(2 / 2)

李运目光闪动,窦宏朗有此心机,有些出乎他意料。尤其这等做作,竟与往日脾性有七八分相似,连他都以为窦宏朗又犯了少爷脾气。但,“讨厌”咸临,目的几何?

窦宏朗没卖关子,他得用的人不多,父亲留下的老人,哪怕狂些,总是跟他一条心的。何况李运素来谨慎,没什么招人烦的地方,两下里又结了亲,犯不着隐瞒,便坦诚的道:“咸临母亲强悍,我不打压他,怀望在朝中立刻便没了声息。叫母老虎抢了先机,怀望再无翻身余地。但如若咸临做了太子,她便是将来的太后。做太后怎么着也是比做皇后爽快的,你觉得母老虎会如何选?”

李运苦笑,不知如何答言。

窦宏朗接着道:“若是怀望做了太子,她不过是嫡母。怀望已长成,不好糊弄了。她为了积聚实力也好,笼络怀望也罢,总归是不会这几年便动手弄死我的。”

李运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窦宏朗抹了把脸道:“李运,我是真怕。贺赖乌孤兵临臣下时,我有多怕她输,现就有多怕她杀我。咸临仁弱,恰是她垂帘听政的最好把柄。趁着咸临年幼,她或就能顺势掌权一辈子。这等好事,她绝不肯放过。今日我试探她,果然她一推二五六。但凡有半分想顺理成章做太后的心,何必那般防备我?”

李运沉吟片刻,才略带尴尬的道:“原先在巴州时,我们下头人没规矩,什么话都乱说。娘娘往日便不耐烦,想是多年来还未改了旧日脾性。真似圣上所言,娘娘更该奉承才是。没有人嫌儿子多,她生个嫡子,什么都不耽误,何必引得圣上猜忌?再则,她但凡生下个儿子,那便是皇后嫡子,只消满了周岁,不知几多人上本请奏立太子。娘娘便不战而胜了。”

窦宏朗的后背倏地窜起寒意,还未琢磨清楚,就听李运低声道:“圣上,娘娘的野心,恐不止于此!”

窦宏朗的手狠狠一抖,恰撞到棋盘,带累的棋盘上的杯盏跟着晃了晃,险些把酒水菜肴撒了出来。

能在乱世中混出头脸的,除了运气绝佳,哪个不是人中龙凤?管平波的心思,方坚等人绝不是唯一能猜到的。武后珠玉在前,再有韦皇后做补,吓的唐朝后来的皇帝轻易不敢册封皇后。章献太后垂帘听政时,朝臣撒泼打滚的逼她承诺不效仿吕后。是不效仿吕后,还是恐惧敢于衮服祭天的章献做第二个女皇?后宫不得干政背后,不独是朝臣表面上对外戚的鄙视与打压,还有皇家对女人权力的限制。女人多半温顺无主见,可后宫里只要有那么几个生了异心的女人,皇帝的觉都睡不安稳。何况管平波压根就不是后宫女子!

管平波的行为,都算不上蛛丝马迹,而是昭然若揭了。可窦宏朗下意识的回避着这个可能,毕竟管平波目标是太后的话,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巴州多少年来堂客当家,不知几多万事不操心,只管享福的男人。可惜窦宏朗现已算不得巴州男人,龙椅唯有一个,难道管平波能放他逍遥去做皇后不成?果真有那样深厚的感情,也不至于摩拳擦掌算计他了。

李运心中微叹,有些事即便知道了,却毫无应对的头绪。想要遏制住管平波的野心,大抵只有回到过去,或是叫练竹别乱发善心,叫她沦落烟花巷;或是将她扣留在家中,不放去石竹。别的再无力阻拦她的发展。窦向东在虎贲军的判断上,几乎没有过失手,然管平波终究凭着天命与才华,数次历险,还是走到了今日。

无怪乎窦向东最后,总念着“时也、命也”的话了。然蝼蚁尚且偷生,窦家匪类出身,自带着亡命徒那副天生的硬骨头。不管是死去的窦向东,还是活着的窦宏朗、窦崇成,乃至李运、肖铁英等人,都不会猜到有危险,便束手就擒。李运紧了紧拳头,又慢慢放开,如此几次后,才重新抬起头,目光炯炯的道:“臣定当加强宫廷护卫,不让人有可趁之机!”

窦宏朗道:“光护卫不顶用。”

话说开了,不必再打哑谜,李运直白的道:“旁的事或有党争,此事满朝文武都是齐心的。独木不成林,圣上不必过于担忧。”

窦宏朗摇头道:“乱世当头,文臣不中用。”

李运道:“那我们便练兵。她有三郡,圣上有四郡。打起来两败俱伤,叫姜戎白捡便宜;不打她做太后,世代敬仰。娘娘是个有成算的人,别叫她觉得我们有可趁之机,她未必不肯做个掌印太后。”

窦宏朗木着脸道:“练兵,我们能练过她么?”

李运道:“偷师即可。”

窦宏朗有气无力的道:“张和泰又不是没偷过。”

“娘娘防着他,怎会把精髓告诉他?”李运身体前倾,用极低的声音道:“娘娘脱胎于窦家,她再清洗,窦家人都是无法完全清洗掉的。”

窦宏朗瞪大眼:“还有?谁?”说毕,又忙道,“行了,你不用告诉我,我身边人多嘴杂,她不定放了多少钉子。有要紧的事我只管找你便是。”

李运不由怔住,窦宏朗竟对他信任至此!心中生出暖意,暗道:便是他不如先皇谋略,能如此善待,亦值得死而后已了。

窦宏朗话音落下,顿觉五脏六腑都叫堵的慌。堂堂皇帝,自家养的探子都不敢问名字,还有比他更窝囊的么?怀着比之前更糟心的情绪,以天黑为由,无力的打发走李运,歪在火箱里想:满朝文武,哪些人堪为心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