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招人
孔彰双手抱胸, 悠然的斜倚在墙边, 听着管平波在台上朗声讲课。管平波的身后,是一块大大的黑漆木板, 上面用白垩书写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与数字。当年虎贲军教育司草创之时,数学教材便是管平波抽空写就, 水平实在算不得高, 好在用的都是西方那套, 此时抽人来上提高班, 倒也没什么符号上的疑问。
孔彰不懂数学,与许多人一样, 他对数学的理解还停留在算数上。直到听管平波讲课,方才咂摸出了些许滋味。但也仅限于此,毕竟没受过系统训练,听的云山雾罩。他本就是来看个热闹,料定管平波不会理他, 遂光明正大的发起呆来。
自打谭元洲离世,孔彰这位副将才名至实归, 不再只关注战兵营的一亩三分地, 而是深入了解了虎贲军的角角落落, 自然而然的能更深刻的明白管平波知识面之辽阔。她不独精通军事、政务、账目和各色机关乃至火器火.药, 如今又添了算学, 并且这算学还是从西洋借鉴而来, 这会子她要跳出来说会西洋话, 孔彰都不会有半点意外。不是没探寻过管平波为何如此有才, 可即便是陆观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虎贲军中资历最老的便是陆美人了,若连她都不知,恐怕只有管平波自己知道了。以管平波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少不得有人翻她的底。可翻来翻去,除了幼时格外聪明些,并没有什么奇遇。管老爹亦是寻常书生,果真有大才,纵然不得中举,至少在县里能挣些名声。既是默默无闻了一世,料想是没什么了。大家伙猜来猜去,最终只得落在了管平波曾经编的瞎话上——她曾有个老道士的师父。
那早死的落魄道士是个外来户,不知那年混到刘家坳的,倒是很符合世外高人的设定。孔彰连混过两届皇家,如今在第三届亦混着个一品将军,高人着实见过不少,不大相信真高人能落魄到死了都没人埋的下场,又不是哪个获罪的,何至于只收个女娃儿做弟子,还不敢张扬?
可除了那道士,管平波浑身上下再无破绽。道士再不合常理,总比管平波自己一本正经的说活了两辈子靠谱吧。听天书听的思维窜出去老远的孔彰哂笑一声,懒的再听下去,转身出去处理军务了。
管平波余光瞥见孔彰离开,不以为意。孔彰没有数学基础,听课纯粹是浪费时间。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大业未成之前,定然是全心全意的巩固实力了。管平波把心思转回课堂,看到底下无数双略带茫然的脸,不由头痛不已。她前世数学成绩不错,不代表她可以教下数学。撑死了就是个高中生家教水平,还得是学生对985死了心的那种。也就是身居高位多年,善于表达,能把肚子里仅存的货都倒出来罢了。即便如此,在场能听懂的也是不多。
勉强讲完课,已是下午。精选出来的学生们很是上进,听见下课了立刻凑在一起探讨。管平波讲了一日,嗓子都哑了,但半点没耽搁,疾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处理着因窦向东丧事而常住宫中时积压下来的军政要务。开春了,各地又要预备春耕。虎贲军对辖区的管理是深入且细致的,虽不是计划经济那般,规定了某处一定种某物,可引导必不可少。唯有如此,才能把农业生产跟行军打仗有机的结合。而在如今这个出门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想要做到如此精细化的管理,所耗费的精力不言而喻。
为了控制官员数量,辖区是纯粹的军管,一个纯行政干部都没有。因为官员扩充容易,裁减起来却是各种艰难。何况许多岗位得留着将来安置退伍军人,现都叫人占了,将来必定会形成冗官冗员。以现阶段的生产力,妥妥找死的节奏。可是人员精简,工作量不会精简。各级官军的琐事多如牛毛,管平波还得负责不断的优化工作流程、提高工作效率。固然身边诸如陆观颐、方坚、白莲等都是善于政务的,可是他们没有一个能有管平波那样超越时代的眼光,很多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方向的制定,终究得落在管平波身上。
交子时,管平波才扭灭沼气灯,打着哈欠上床睡觉。临睡前还想,幸亏弄出了沼气灯,不然就那破蜡烛,长此以往,眼睛还不得瞎了去。一天忙碌,着实太累,没想两句便睡着了。
次日五鼓,军营里准时响起哨声。管平波起身洗漱完毕,对隔壁的陆观颐交代了一声,就策马往太极宫内奔去。虎贲军的技术人才培养,是不可能依赖最高领导的。术业有专攻,哪怕管平波是堪比牛顿的天才,也不该在此时投身科研教育事业,算学一道,她是真的需要找帮手。
今日没有大朝会,众朝臣不是在南书房与窦宏朗商讨政务,便是在各部门办公。一片忙碌中,礼部颇为悠闲,皇家见天礼义仁智信挂在嘴边,实则礼部除了主持科举,在六部中最是无用。看着比工部高贵,愣是没多少实权。旁的尚书动辄被请去南书房议事,唯有礼部,等闲想不起他们来。一群官员在部里喝着茶,掐着些无关紧要的架。就在此时,坤宁殿的大太监何忠厚笑眯眯的走来,拱手道:“咱家问一声儿,郑尚书可在部里?”
一主事忙迎上来道:“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何忠厚和气的笑道:“娘娘请郑尚书去说句话儿,烦请大人进去告诉一声。”
礼部众人纷纷侧目,心道这太监怎地有些和气过头了,不似他们的行事啊!又想,宫里能不带姓称娘娘的只有皇后,但皇后宣召礼部尚书作甚?可若不是皇后,郑荣妃岂能随意宣召外男?是她亲祖父也不行啊!众人正猜着,礼部尚书郑志广走了出来,匆匆跟着何忠厚往宫内去了。
郑志广城府极深,何忠厚看着眼生,不是皇帝身边常走动的几个太监,那便是后宫的了。他与皇后隔空合作了一回,却是不曾正式打过交道,不知皇后为何忽然宣召他。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头走路。走到一半,忽觉不对,这……似乎是去延福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