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道:“我觉得无甚用,我只是个军医。上头谁当皇帝,与我有什么相干。”
甘临笑道:“方公子,你怕是忘了你父亲是哪个了吧?”甘临虽不曾收到京中信息,不知方坚已入阁,但以她对虎贲军人员情况的了解,方坚定是她母亲在朝堂上的肱股之臣。甘临拉着方墨说话,亦是积累人脉的意思。虽说她自幼认了许多师父,奈何她正牌师父与姑母两位对母亲影响最大的人皆英年早逝,孔师父是继父,连带莫日根师父必然倒向未来的弟妹。她的大好局面,不过是水月镜花。太子之争从来是血腥残酷的,她身为女子,本就弱势,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方墨比甘临年长几岁,跟着父亲从北到南,见识多广。休看他日常给谁都没个好脸色,像个愣头青,心里却有股别样的剔透。譬如甘临的处境,他便能轻而易举的看分明。然大抵是幼时听父亲讲过太多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对风波诡秘的朝堂没有丝毫兴趣。面对甘临的拉拢更是无可无不可。太医院正才正五品,上头的互砍的火星,且溅不到他头上。再则管平波正值盛年,以她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不出意外的话,蹦跶到个七八十岁一点问题都没有。甘临有甘临的立场,可那与他何干?
甘临从小就精,光看方墨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撇嘴抱怨道:“枉费我们多年情谊,没料到你竟是个冷心冷肺。”
方墨没说话。
甘临哼了一声:“旁的不能,帮我参详参详如何治理总可以吧?”
方墨倒真想过,于是爽快的道:“黔安种粮食是不成的。东北边还好,其余地方穇子都难活。但我发现他们各色草药长的极好。”顿了顿,方墨接着道,“黔安自古羁縻,不好管理。索性引得他们种草药,沿着水路往外贩,再买粮回来。一则给他们寻个营生;二则控制了粮食,不怕他们作妖;三则姜戎横亘北方,不知要打多少年,药材总是紧缺的。战场上被杀的其实是少数,我们战兵死亡主要因伤病,多些药材便多些生机。不过这是我些许愚见,未必说的准。殿下若觉得有用,便拿去吧。”
“难得你肯讲这么长的话,”甘临笑道:“关于黔安事,我们想的差不离。但北面还好,南面和西面,便是有药材,也难运出去。”
方墨爱莫能助,只道:“圣上原先说,要想富先修路。可你瞧见了,东边几郡的官道都惨不忍睹,山里头的更别提。实话说来,历朝历代皆想灭了土司,好生在黔安收税,可前头那多聪明绝顶的人拿此地都无法。靠我们商议,必难出结果。你果真有心,不若写信回京。圣上有主意,你能执行,亦算手段。还有,我爹先前求过外放石竹,不知你记不记得?”
甘临点头:“自然记得。石竹武学办的极好,后推广到三郡,都是他定的章程。”
方墨道:“我爹与我道别的时候说,不历州牧不入中枢。我觉得正是你的机会。生的早的,不拘男女,总是占便宜的。”
甘临扬起个大大的笑脸:“方哥哥果然医者父母心呐。”
方墨没好气的道:“臣当不起殿下的哥哥。”
甘临笑眯眯的道:“你我青梅竹马,如何当不起?”
方墨的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寒意。
甘临继续笑眯眯的道:“你不喜朝堂,不愿接父亲衣钵,可想过将来没有?”
方墨道:“不必。”
甘临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心无旁骛的钻研医学。”
方墨黑着脸道:“我不值钱,真的。”
甘临哈哈大笑:“你爹值钱。”
方墨牙疼的道:“殿下,方家一脉单传,你打我的坏主意,是结仇啊!”
甘临道:“要是你打我的坏主意呢?”
方墨:“……”
甘临道:“男孩子不要这么没担当嘛!我不管你干什么,跟着我,强过被你爹摁着学做官。”
方墨木着脸道:“是啊,后宫最好别干政。你可真是当帝王的料,一石二鸟,算尽了人心。”
甘临道:“各取所需耳。怎样?考虑考虑?反正我还小,你有的是时间想。”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知道甘临算计,方墨倒也没恼。只点了点头道:“恕臣不能及时答复,明日来替殿下检查伤口,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