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替身, 你就是她。
昭睿帝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云莜,一句话险些要脱口而出。
好在他理智尚在,知道这番话若是说出了口, 云莜愈发要坚信这所谓的“替身论”。
他想了想, 对云莜道“你不是皇后的替身,在朕的心中,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皇后的位置。”
云莜闻言, 道“既如此, 皇上就莫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 也莫要莫要再唤臣女莜莜。”
别来招惹她, 她的自制力, 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
若是一不小心喜欢上一个心有所属之人, 那可是很痛苦、很不幸的一件事。
明知是个火坑,她可不愿往下跳。
“为何我记得, 云爱卿平日里都唤你为莜莜,为何我唤不得”昭睿帝的眸中似是含着淡淡的委屈。
云相唤云莜为“莜莜”, 是因为一直都这么称呼她, 自然没什么问题,和昭睿帝这先“囡囡”后“莜莜”的,能一样吗
云莜对昭睿帝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径也颇感无奈。只是, 不知为何,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她就没法认真对他生气,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劝她,算了吧,你难道还不知道他这性子
云莜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 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在耳畔响起“随你吧。”
不知为何,在他跟前,她的心理防线总是低得可怕。无论他做了什么,她似乎都无法认真对他生气。
昭睿帝听到云莜默许的话,面上的委屈与愁苦立时便不见了,盯着云莜的双眼变得亮晶晶的。
果然,即便莜莜失去了记忆,她还是那般心软,只要他稍稍对她示弱,她就拿他没了办法。
哎,往后他可得好好看着莜莜,不然,若是有人利用莜莜的心软欺负了她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的昭睿帝完全忽视了,无论是如今的云莜还是过去的方莜,都只会对身边儿亲近信赖之人心软,利用人家心软“欺负”过人家的人,就是他自己。
因着方才所发生的事,昭睿帝暗自做出了决定莜莜眼下还未恢复记忆,往后,他还是少提莜莜作为皇后时的事吧。
记忆中的莜莜当然十分重要,毕竟,在失去莜莜的将近十年时光中,昭睿帝就是抱着与莜莜的那些个回忆,作为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可真实的莜莜,更加重要。
早先在宫中时,昭睿帝反复在云莜面前提起他的莜莜,是希望能找到一个人,与他一起怀念他的莜莜,而云莜从身份上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倾诉对象。
后来,当昭睿帝发现,云莜就是他的莜莜,他不需要死死抱着过去的回忆当作救命稻草了。
今日与云莜相见时,昭睿帝之所以反复在云莜跟前提起他与莜莜的那些个往事,也是希望能够帮助云莜找回那些丢失的记忆。
没想到,这样的行径,再加上他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亲昵话语和举动,反倒招来了云莜的反感和误解,让云莜以为,他是将她当成了替身。
这怎么可能呢,若是莜莜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人替代的存在,昭睿帝也不至于痛苦至今。
能够将他从“失去莜莜”的深渊中拉出来的,唯有莜莜本人。
眼下,莜莜回到了他的身边,即便身处严冬,他的世界亦是一派春和景明。
可他的笨拙,终是伤到了莜莜。
若是寻回记忆的方式让莜莜如此不能接受,那些记忆,不要也罢。
他们那些或甜蜜或痛苦的过往,由他独自珍藏在心底就好。
莜莜丢失了过往的记忆,但只要她还是他的莜莜,那他就一如既往地爱她,往后,他们还可以创造新的记忆。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都深爱着她。
昭睿帝看着云莜的神色依然是那般温和,但此时,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些明悟,让云莜产生一种自己被包容了的错觉。
一阵风吹过,有一两片梅花瓣自枝桠上打着旋儿落下,恰好被昭睿帝收拢在大掌之中。
昭睿帝嘴角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摊开手,将方才得的梅花瓣展露在云莜面前“鲜花赠佳人,聊表心意,也算是我没白白用了你这一餐。”
云莜见了他这模样,恍惚间觉得,自己似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他一般。
昭睿帝见云莜久久不答话,偏头问道“莜莜,可是欢喜的傻了”
云莜还未来得及仔细思量,嘴上已经先行开怼了“花是臣女的,膳食也是臣女带着底下的丫鬟们准备的。您拿着臣女的东西来送给臣女就想充作饭资,岂不是借花献佛”
话刚出口,云莜便愣了愣。
总是这样,只要他在她面前展现出纵容的样子来,她便忍不住得寸进尺,可明明,在其他人面前,她并不是这样的啊。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昭睿帝面前的自制力,便低到可怕。
昭睿帝皱着眉作苦恼状“莜莜这般精明,看样子,我想在莜莜这儿含混过去是没那么容易了。那我就为莜莜吹一首曲子,以充饭资,莜莜觉得可好”
“也好,我也许久未曾听过你的笛音了。”
说完这话,云莜又怔了怔,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附身了一般,净说些胡话。
她又何时听过昭睿帝所奏之曲
好在昭睿帝未曾在意她的失态,在听得她一个“好”字之后,他便掏出一支碧玉笛来,置于唇畔,凝神片刻,开始吹奏梅花引。
这梅花引原是先朝一位刺史所奏的笛曲,后来被喜好此曲的后人改编为古琴曲1。此曲赞誉了梅之高洁,且以花喻人,赞誉了拥有梅之傲骨及高洁秉性之人,是一首极为清雅的曲子2。
花瓣随风摇曳,笛声悠悠扬扬,云莜也在恍惚之中被这笛声拉入了一幅画卷。
一名身着宝蓝圆领绣花鸟纹常服的男子正拥着一名女郎靠在梅树之下,二人共享这难得的静谧而又美好的时光。
女郎身着月白立领绣折梅图素锦袄袍,双手环绕着男子,将头埋于男子胸前,男子则轻轻将头抵在女子的发顶,轻嗅着女子乌发间的馨香。
片刻后,风呼啸着刮过,男子赶忙将女郎护在怀中,以手为她遮挡寒风的侵袭。
风过了,他们抬头,看着被吹散在空中纷纷扬扬的花瓣,不由生出了抚琴弄笛的雅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