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相找昭睿帝说话时,并未刻意避着旁人。
于是旁人也看到了昭睿帝在听到这话后面上隐隐露出的抗拒之色。
昭睿帝这是舍不得云莜啊。
他们对于昭睿帝心仪云莜之事,原本只有八成把握,如今却是上升到了十成。
看样子,接下来,他们该做的,便是好生促成这一对儿,然而等着喝喜酒了。
与周围同僚们一门心思想把云莜和昭睿帝凑对不同,云相对昭睿帝与云莜之事仍持反对态度。
身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云相从不愿让自家闺女委曲求全。
若是隐忍一时,倒也还好,但若要让莜莜忍一辈子,莜莜性子那般娇气,可怎么受得了
云莜未曾赴正月十五的邀约,再加上她入宫为昭睿帝侍疾时那隐隐透着忧伤的表情,都让云相肯定,自家闺女无意于昭睿帝。
云相见昭睿帝含糊其辞,不愿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放他闺女出宫,面色不由冷了下来。
昭睿帝见准岳父动了怒,赶忙道“眼下朕虽看似好了,御医却说朕的身子外强中干,身边儿离不得人照顾。有莜莜在,朕养病的心情都会好上许多。云爱卿不必担忧,莜莜在宫中是贵客,无人能给莜莜脸色看,待朕身子彻底养好了,便让莜莜归家。”
他这话也只是权宜之计。
让云莜回家自是不可能的,他好不容易才与云莜把话说开,两人正是最为甜蜜之时,怎么舍得离开云莜有云相这拦路虎在,若是放云莜归了家,只怕他又要好一阵子见不到云莜了。
依着昭睿帝的小心思,顶好是利用侍疾一事把云莜留在宫中,待两人定了名分,再让云莜出宫备嫁,如此一来,他也不必再担心云莜被人惦记。
云莜才貌兼备,又是云相之女,在京中行情向来是极好的,如今眼看着她与萧钰的婚事告吹,昭睿帝若是不赶紧把人给定下来,回头指不定云莜在宫外怎么招蜂引蝶呢。
昭睿帝小心思不断,面儿上却是一派正经之色,云相无从从他的表情中得知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皇上,您总得给微臣一个确切的时间,总不能让微臣的女儿一直呆在宫中吧”
昭睿帝估算了一下他让云莜点头嫁给他所需的时间,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个月,朕至多留莜莜三个月。三个月后,无论朕这病有没有养好,朕都不会再继续留她。”
其实,若不是怕把云相惹急了眼,昭睿帝还想把时间说得更长一些。
饶是昭睿帝觉得自己这个时间已经定的够克制了,仍是让云相面上露出了愠色。
“皇上您别太过分,下月便是踏青时节,莜莜既与豫王世子解除了口头婚约,少不得要出去多认识一些俊杰。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不愁嫁,但这人选却是要早早相看起来的,以免到时候抓瞎。女儿家的青春何其宝贵,怎能就这样蹉跎在宫中”
“半个月,莜莜顶多再在宫中侍疾半个月”
“半个月实在太短,两个月如何”
让昭睿帝眼睁睁地看着云莜去“相亲”,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至少得把云相所说的那个该死的踏青给拖过去。
昭睿帝一面与云相讨价还价,一面在心中盘算着还有哪些供年轻小郎君、小娘子相识的机会。
若是不能在云莜出宫之前定下二人的婚事,他可就得时不时出宫“截胡”了。
最终,昭睿帝与云相将侍疾时间敲定在一个月。
眼见云相凭着他那绝佳的口才将昭睿帝原本定好的时间砍去了大半,昭睿帝便觉一阵肉痛。
于他而言,与莜莜相处的时间哪怕是少上一天,都是莫大的损失。可惜云相在这方面恨不得拿昭睿帝当阶级敌人来对待,根本没有情面好讲。
经此一事,昭睿帝几乎将他对云莜的在意摆在了明面儿上,自然也引起了一些别有心思之人的躁动。
“那豫王世子真真是惨,非但被夺了王爵、彻底失了继承大统的可能,连未婚妻都让人给夺走了”
“哎,眼下回想此事,指不定就是皇上看上了豫王世子的未婚妻,想要横刀夺爱,所以才故意下旨将豫王世子投入狱中呢。毕竟,若是没有这个意外,想来云家也不会放弃豫王世子这个乘龙快婿。”
“可惜了云家女郎对豫王世子的一片痴心,不过,有什么法子呢皇上看上的人,谁敢与他争别说豫王世子与云家女郎尚未订婚,就是正儿八经订了婚,皇上想要夺了这桩婚事,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这倒也是。虽说这对豫王世子与云家女郎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咱们大夏而言,指不定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呢”
“哦这话怎么说”
“你仔细想想,因皇上膝下无嗣,社稷不稳,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可谓是操碎了心。皇上宣布要从宗室之中过继子嗣为继任者后,看似解决了继承人问题,实则却令江山陷入了动荡之中。藩王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继任者,斗得可厉害着呢。眼下,皇上既然有意再度娶妻生子,正好可让那些藩王们死了这份心。”
那人听得连连点头“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那些藩王们死了心,想来这日子也就太平了。”
几个人讨论得极为开心,在隔壁雅间之中偶然听到这些话的萧钰一张如玉容颜上却满是阴鸷之色。
他狠狠一拳捶在桌子上,弄出的偌大动静,把店小二都招过来了。
“客官,您这是”
小二话音未落,就见这不知何故突然发火的客人起身离去。
就在他琢磨着这客人是不是要逃单之时,一旁的小厮赶忙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莫要大惊小怪,我们爷近日心情不大好。”
小二点了点头,嘴上没说什么,却是暗自记住了这名古怪的客人。
过了一会儿,他去给隔壁那几名高谈阔论的人送酒菜时,那几人状似不经意地向他打探起了隔壁雅间的客人。
“方才我们正好好说着话,隔壁不知怎么的,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小哥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虚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摇头道“别提了,小的才刚一进去,那间雅间的客官就浑身煞气地走了出去。若不是早在小的进去之前,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只怕小的要以为小的哪里没做好,惹恼了那位客官呢。”
几人闻言,交换了眼神,最终都露出了别具深意的笑容。
不怕萧钰不恼,就怕萧钰忍气功夫太好。
豫王与萧钰当初也是带着一腔热血与野心来京的,萧钰还曾是额外受封王爵的二子之一,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之人。
如今,就因为被脑子拎不清的姚玄德连累,萧钰便从云端跌落,他们不信萧钰会甘心。
只要萧钰与豫王出手,他们背后之人便能找到浑水摸鱼的机会
宫外的中中风云,身处宫中的云莜自然不知。
她能够知道的,也唯有昭睿帝拿她的侍疾时间与云相讨价还价之事。
对此,她的第一反应是,双手扯住昭睿帝的脸皮,往外拉了拉,似笑非笑地道“你如今倒是越发能耐了啊,竟敢对我待价而沽,拿我来跟我爹爹讨价还价”
昭睿帝露出吃痛的表情,对云莜的举动却是纵容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