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睿帝心中已经认定了自己日后必然会迎娶云莜,他完全不明白,云莜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要试试,恋爱只是一时的,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云莜道“若是我轻易答应了你所求,回头却发现咱们不合适。你倒是可以把我往深宫一关,再去纳新人、寻找真爱去,我可怎么办呢往后,这寂寂深宫之中,谁来关心我,谁能为我撑腰”
“我不会纳新人的,我心中除了你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昭睿帝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给剖出来,让云莜好生看一看。
云莜闻得此言,却是皱起了眉“除我之外容不下任何人这话说出来,怕是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你对先皇后的感情,难不成是假的”
“我”昭睿帝因云莜的这番诘问而狠狠噎住了。
云莜露出了了然之意,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我无意与先皇后相比,但事实证明,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我于你而言如此,你于我而言也是如此。”
云莜以纤细的手指堵住了昭睿帝的唇“咱们才刚互通心意,你对我正是新鲜感最足的时候,一些山盟海誓当然能够轻易脱口而出。可人是会变的,往后的你会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从古至今,色衰而爱驰的例子屡见不鲜。”
昭睿帝看着云莜侃侃而谈的模样,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眼前这一幕让他回想起了当初的方莜在他面前抒发自己观点之时,那从容而又自信的模样。
与许多唯夫命是从的女郎不同,方莜是个极有主见的女郎,哪怕是面对既是君王又是自己夫郎的昭睿帝,也不会一味顺着他。在与他观点不同之时,她还会与他据理力争,直到说服他或者被他说服。
陌生则是因为,从前的方莜绝对不会对他说这番话。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昭睿帝才真正明白并认同了云莜所说的那句“你并不十分了解我,我也并不十分了解你”。
这样的云莜,引起了他的探知欲。
不知她“消失”的这十年,究竟经历了什么,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云莜见昭睿帝神色渐渐变得平和,不再板着一张脸随时准备反驳自己,终于松了口气。
“总之,依照咱们现在的关系,谈论嫁娶之事,还为时过早。往后,咱们能够走到哪一步,且看天意吧。”
“好,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并非一时的迷恋。”昭睿帝认真地道“到了那时,你就没有拒绝我的理由了,莜莜。”
上苍既然把莜莜还给了他,就说明,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这之间的过程他尽可由着莜莜。
莜莜若是对他没有信心,他便给莜莜足够的信心;莜莜若是觉得他们彼此之间还不够了解,他可以等,等到莜莜足够了解他,他也足够了解莜莜的时候,再让他们的关系发生质变。
昭睿帝对云莜的千依百顺,让云莜放松了警惕,继续踩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选择权可不只在你手中,我也有权随时叫停这段关系。眼下,我看你还算顺眼,但指不定过阵子就不喜欢你了。我若是想与你分开,你也不能不准。”
云莜发誓,这番话,自己其实只是顺嘴这么一说。
只许昭睿帝挑剔她,不许她挑剔昭睿帝,那她多没面子呀。
然而,这话一出口,却让昭睿帝骤然变了脸色。
云莜两次三番地强调二人往后会分开,还当着昭睿帝的面说出这番话来,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抽身离去的准备是不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向她靠近,最终她都会离他而去
笑意一点点从昭睿帝面上褪去,他一双锐利的眸子锁定着云莜,气势慑人。
“过阵子就不喜欢我了想与我分开”
云莜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害怕,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似是想躲,而后便被昭睿帝如同闪电般攥住。
这些日子,昭睿帝在云莜面前总是和颜悦色,对她言听计从的,让云莜几乎忘了昭睿帝的脾气,错把大型猛兽当做家猫。
只听他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准想都别想你最好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方才,明明、明明答应过我的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云莜颤声道“你要食言吗”
“我只答应会给你时间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可没答应让你离开”
昭睿帝一手攥住云莜细白的腕子,一手牢牢扣住云莜的纤腰,眸中布满阴霾“莜莜,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别、别这样”她推拒着他的身体,却没能推开。
她那点力道,对他而言,着实可以忽略不计。
往常他会被她推开,那是他愿意让着她,可今日他不准备退让了
昭睿帝伸出手,轻轻拂去云莜眼中沁出的泪光,动作是那般柔和,语气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偏执以及阴鸷。
“莜莜,我给过你机会的,你若是不在乎我,大可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可你没有。”
“你既选择入了宫,你既选择来招惹我,就别想半路抽身”
云莜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望着身前的床幔,怔怔出神。
床幔上、锦被上,都绣着鸳鸯戏水的图纹,似是在暗示着什么,就连她感到口渴难耐,起身为自己倒水时,那摆放在桌案上的杯子,也是昭睿帝惯常用的青花暗龙纹杯。
昭睿帝在用这样的方式,无声地侵入她的生活,在她的身上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他先前对她多么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在被她激怒后,就多么霸道强势。
一想到这,她心中便升起一股子烦躁之意。
你疯了
我是疯了,莜莜,你难道不知道,那些藩王背地里都骂我是疯子吗乖乖的,莫要惹我生气,我不想逼迫你。
你已经在逼迫我了
那是因为你想离开我。莜莜,我只说一次,你是我的命,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你想摆脱我,除非我死
若是一早便知道,昭睿帝的反应会是这样的,她还会对昭睿帝实话实说么
明明她还看不清两人的前路,他却一口咬定,他们会在一起。他看似对她宽容有耐心,实则,不曾给她选择的余地。
不知在桌案前坐了多久,待云莜回过神来之时,天已大亮,秋棠来提醒道“小姐,已到您平日为皇上准备早膳的时辰了,今儿个您准备为皇上做些什么”
云莜身子一僵,心中下意识地抗拒着这件事。
“秋棠,你去坤泽宫说一声,今儿个我就不与皇上一道用早膳了。坤泽宫中的厨子们手艺都是顶好的,让他们为皇上做些皇上素日爱吃的吧。”
眼下,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昭睿帝。
秋棠心细,听出云莜情绪不对,便没有多问,只是一面暗自揣度着昭睿帝与云莜又在闹什么别扭,一面露出了苦相。
上一回,是小钱子去坤泽宫中禀报此事,遭了昭睿帝的冷眼,想不到这回就轮到秋棠了
三足鼎鎏金如意香炉中的香炷一点点燃为灰烬,云莜一颗心好似也被人置于这香炉之中不断焚烧着一般,难以得到片刻安宁。
三炷香燃完后,云莜好似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
却在此时,康公公忽然赶来云莜的住处,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云小姐,您今日未陪皇上一道用膳,皇上不肯独自用膳,眼下胃疾犯了,正难受得紧,连药都吃不下,求您快去看看吧”
云莜闻言,心中一紧,匆匆披了件外套便往外赶“他怎么拿自己的身子这样不当一回事你们怎么也不劝劝”
康公公苦着脸道“劝了,怎么没劝。可皇上那性子,您也知道,执拗起来,那是谁劝也不听的。”
也不对,兴许眼前这位来劝,昭睿帝能够听得进去。
不过,在康公公看来,昭睿帝这病,多半就是与眼前这位闹别扭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