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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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予的大脑一阵空白, 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
阿时,是阿时来了
已经许久未见的人就这样忽然出现在眼前,得救的庆幸和重逢的喜悦一齐在头脑中炸开, 激得他头皮发麻, 不自觉地紧紧环抱住眼前人的腰,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进入了影视剧中的慢放动作,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那双神采飞扬的双眼, 略过高挺的鼻梁, 滑落到咧开的红唇上她在笑, 张扬而狂放地笑。
他甚至能感受到时浅渡身上蠢蠢欲动的兴奋。
时浅渡不甚正经地笑话他“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才想起叫我啊, 看来我在你心里也没什么分量嘛, 小鬼。”
眼前的情况不太允许他们停下来闲聊, 宗御的利爪已经毫不留情地挥来,夹杂着只有大妖才能够拥有的强大妖力, 爪尖还未触碰到巨石,石头便爆炸般炸开
时浅渡几个瞬身把云予放在远处, 揉揉他的棕色小卷毛“乖乖等我两分钟。”
话音未落, 纤瘦有力的身体就化成一道黑影,迎面朝发狂的巨犬冲刺过去她右手搭在刀柄上,脸上兴奋的笑容愈来愈大, 眼里迸发出激动不已的精光。
来到这个小世界中已经很久了, 宗御是她见过的最强的妖怪。
虽然不足以让她打得尽兴,但终于可以厮杀一场了
通体漆黑的长刀狠狠地和利爪相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空气都在猛烈地震动。
妖力如同无形的剑刃,从四面八方带着浓烈的杀意袭来,看的人心惊肉跳。
而时浅渡几乎不用眼睛看, 就能准确地将那些妖力击溃在空中。
发现应付地太过容易,她不由得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口中嘟哝着指导道“杀气太强啦,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你攻击的轨迹啊宗御没有杀气的攻击才是最强的攻击啊”
像是被她这指指点点的语气激怒,宗御双眼猩红,速度又是快了一倍
双爪向前撕扯,带来一阵夹着血腥味的骤风。
“还是这一套啊”时浅渡撇撇唇,纵身往后一跃,便轻而易举地躲过攻击。
可就在她腾空而起时,那双利爪中竟是闪过一片青蓝的光,幻化出一把刻着暗纹的长剑,骤然向她挥刺过去
长剑带出一道亮蓝的半月形剑光,所过之处的树木几乎是转瞬之间化为灰烬。
时浅渡瞳孔一缩,黑刀在空中迅速画了个圆弧,以柔克刚地将强劲的剑压引向空中,一片片棉花团般的绵密云层竟霍然四散消去,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万里无云
抵挡的同时她手腕一翻,眨眼间挥出数道剑气,地面泥土翻滚飞溅,完全遮住了双方的视线。
接着她稳稳落地,这才感觉到脖颈上一阵刺痛,叫她“嘶”地吸了口气“好痛”
抬手一抹,指尖染上了一丝红色。
大部分剑压消散在空中,可还是被刮到一下。
看来宗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是她大意了。
不正经的表情终于褪下了些许,她懊恼地鼓了鼓腮帮子。
宗御手握暗纹长剑,脸上和胸口前留下了或大或小的细碎伤口,血液洒出染红一小片皮毛。
召唤出自己的佩剑后,他身上缠着一股青蓝色的妖气,强大的威压极其骇人。他从不轻易地使用佩剑,一旦唤出,那就证明眼前的敌人足够强大,甚至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浑浊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时浅渡,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即便如此,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远远地对峙着。
“噢这是觉得我很危险,所以不敢贸然上前么。”时浅渡肩抗长刀,指尖轻轻抚在脖颈上那道血痕上,“那就我主动点吧,速战速决咯。”
脚尖踏地而起,速度快到空中似是有着几道残影。
云予瞪大双眼都无法看清两人的战况,只能听到令人惊惧的叮叮当当声回荡着。
千万不要两败俱伤啊
阿时和老师,哪个受伤他都会难过。
只恨他自己没有实力,不能帮助阿时制住发狂的宗御老师。
正在这时,山体上突然浮现出七个暗金色的光斑,光斑之下是时浅渡用长刀在地上刻下的纹路。光点之间迅速地相互链接,蓦地成了个标准的七芒星阵。
黑雾般的气息缠绕在光芒中,叫淡淡的金色变得灰暗。
七角的顶端涌现出巨大的能量,把早就失去理智的宗御死死束缚在最中央。
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之下,凶恶的巨犬被强制性压回人类的形态跪倒在地。
时浅渡轻呼一口气“结束了。”
暗金色的光芒炸开,将视野夺去片刻。
一切烟消云散后,小麦肤色的桀骜男人喘息着栽倒在地,眉宇间饱含痛苦与疲惫,身上的伤口留出汩汩鲜血,染红了地面。
“阿时老师”
云予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小跑到时浅渡身边时,正看到宗御撑起充满荷尔蒙气息的精壮身体。他窒了口气,立刻抬起满是擦伤和泥土的手遮挡在时浅渡眼前“不不许看。”
说完立刻咬住下唇,耳根直发红。
这举动好像很奇怪,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要求阿时啊
挡在时浅渡眼前的手,放着也不是,拿走也不是。
时浅渡被他的小动作逗地低声笑起来。
她轻握住云予的手,扯下身上的斗篷往前一甩,稳稳当当地遮在宗御身上。
“这下满意了”
短短五个字,尽是调侃。
云予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他满脸是血,脏兮兮的看不出脸色,不至于太过丢人。
他呐呐道“没有啊,也不是,满意了。”
满意了好像也不对劲儿。
啊啊啊这种话他怎么回答都不对啊。
“今天对不起。”宗御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往日桀骜狠戾的眼神此时变得懊悔,“早晨觉得浑身发热,像是被人投了诱剂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四周一片狼藉,云予浑身是血,结合着残存的一点记忆片段,他能想象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脑充血发疯,进入狂躁的状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伤到云予他已经是满心懊恼,如果再伤到普通人类他能想象得到,妖管局会下达什么样的命令对付他和时浅渡。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我有伤到人类吗”
“当然啊,你看”时浅渡愤愤地扬起头,给他们看自己脖子上的伤,因为这个动作把结了层薄痂的伤口又扯开了点,“嘶好疼”
“阿时伤到哪里了”云予紧张地低头看过去。
却见那白净的脖颈上,有一道两厘米长的口子,因为时浅渡刚才大咧咧的动作,渗出一小点红色。
头破血流的云予aa宗御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时浅渡挑眉,说话时声带震动,她都觉得脖子一下一下地疼。
是的,她极其怕疼。
实力在金字塔顶尖上,能伤到她的人微乎及微,所以很少受伤。也正因为如此,她对痛感十分敏感。
云予立刻答“我和老师是觉得应该快回去帮阿时处理伤口。”
宗御妈的这小狗腿子。
亏他这么多天尽心尽力地教导,这小子竟然一秒叛变。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顿了顿,问,“你的伤还好么”
云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喜,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
“我没事的,阿时不用担心。”
搭配上他这一身血淋淋的伤口,好像在说虽然我脑袋撞破了胸口割裂了小拇指骨折了很多地方擦伤很严重身上像是散架了一样的剧痛但是我有阿时的安慰呀一下子就不疼了呢。
他正打算给时浅渡带路,却蓦的一顿“阿时,我忽然想起来今早我赶到时,师父正把一个人类按在爪子想下面,闻气味对方身上的伤应该很轻很轻,但”
“那个人啊,我已经消除他的前后记忆了。”时浅渡揉揉云予的头,言语中有几分夸赞之意,“好在你赶到的及时,如果对方伤得很重,会很难处理。”
时管局的系统可以监测到任务对象的实时状态,她知道以云予的实力来说,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喜悦涌进云予的心尖,像是荡漾在春水里。
他笑弯了双眼,低下头任凭对方轻抚。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妖管局会来这么一出,还真是小瞧他们了。”
时浅渡扯扯嘴角,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搭在刀柄上的拇指不自觉地在精细的纹路上反复摩擦,意味深长。
在原本的轨迹中,“时浅渡”英年早逝,死于盛铭诚之手。
捉妖盛家再怎么有权力,妖管局高层们也不会放任盛铭诚因为私人恩怨杀了一个对妖管局有利的人才吧除非妖管局高层本来就对“时浅渡”有很大敌意。
再加上“万事通”老方的态度,猜测便八九不离十了。
她以为妖管局会派人对她、或是对宗御和云予暗中动手,没曾想对方玩了这么个一箭三雕的手段宗御发狂很可能杀死云予,就算没能杀死,至少也能叫云予奄奄一息;山脚下的农田中桃花盛开游人如织,宗御一旦伤人便会被冠上罪名锒铛入狱;而她,顺理成章地因为从狱中带走宗御而受到惩罚。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早在宗御在离开监狱,在妖管局中进行检查、录入信息时,身体中就已经被动了手脚。
为了不做的太过明显,对方等了几个月才选在游人最多的时间启动。
沉思半晌,时浅渡掀起眼皮,眼神不爽。
她讨厌被人背后用上阴招。
云予和宗御都发现她的不对劲,纷纷问道“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你,你们不用担心。”
时浅渡扬扬唇角,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
一行人回到修习时住的木屋,宗御体力有点不支,直接倚在单人沙发上休息。
云予迅速洗净了脸和手,接着把医疗箱放在桌子上面,从里面翻找出了止疼药和处理大块伤口用的方形ok绷“我来帮阿时处理一下吧。”
宗御还能不能愉快的当师徒了。
他心中不爽,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不能先看看你师父我”
“用妖力恢复伤口很快,这是老师教给我的啊,老师和我都是妖怪,所以”当然要先紧着阿时了,阿时又不是医疗队的,不擅长疗伤啊。
云予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操纵着妖气将伤口止血,此时伤口虽还在疼,却不会恶化。
呵,逆徒
宗御恨铁不成钢,眼睁睁地看着云予屁颠屁颠地凑到时浅渡身前。
那么点细小的伤口,明显根本不至于啊
“阿时,你稍微侧头一点。”云予蹲在时浅渡身旁,微仰着头看她。
时浅渡早就不是一点疼痛都忍不了的小孩子,对他们的话有不少玩笑的成分,见云予这么认真,不由得心头一暖。
她微微侧头,露出自己的伤口。
云予看着眼前那节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凸的喉结上下滑动,又有点不敢动了。
他抿抿唇,在内心倒数了好几遍“三、二、一”,还是没敢伸手。
宗御瞧得耐不住性子,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低声嘟哝“磨磨唧唧的小狗腿子。”
时浅渡完全是条件反射,猛地伸手稳稳接住丢过来的杯子,同时狠命扯了下脖子。
“靠”姣好的一张脸瞬间皱起来,她气道,“很疼诶”
“吹吹就不疼了。”云予忙凑过去轻轻吹了两下,“好点了吗”
时浅渡低哼一声,撇唇“哼,好点。”
她凶狠地瞪了宗御一眼。
“啧,是我伤的你,我很抱歉,但你砍我的时候也半点没放水啊”
宗御被盯得发毛,身上的伤都莫名疼起来。在发狂状态唤出绝杀武器都只能伤到时浅渡这么一丁点儿还是不要和这样的人为敌比较好。
他已然用妖力止血,伤口也结一层软痂,便避风头似的出了屋子。
云予把时浅渡那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禁抿唇偷偷地笑起来。
他想,阿时很怕疼,还喜欢吃草莓软糖,不喜欢做家务,某种意义上讲真的有点幼稚呀。
面对这样的阿时,他可以尽自己一切努力照料她的起居。
如果阿时需要的话。
手指轻轻勾起时浅渡脖颈旁的发丝,他小心翼翼地帮忙上好药,贴上ok绷,指肚在ok绷粘着皮肤的地方反复摩擦几次。
时浅渡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唇角往上翘了翘,懒里懒散地笑道“我说小鬼,这么点小伤你就这么在意,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
云予的脸色逐渐转红“阿时,我”
他确实是喜欢阿时。
可是,要在现在说出口吗
是不是要到实力强一些、年龄长一些再说这些,会更容易让阿时接受一点
不然,阿时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
“阿时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也想尽可能的对阿时好。”
这不算是假话,所以他说得很有底气,不似说谎时那般无措。
时浅渡见这小家伙被她说得脸色绯红,见好就收,转而嘁了一声“别以为你这样嘘寒问暖,我就会忘了你骂我笨蛋这茬哦。”
少年闻言一怔,想到自己怒嗔的那句“笨蛋时浅渡”,脸色逐渐转红。
糟糕,被阿时抓包了怎么办。
他才是笨蛋,阿时的名字就是“时浅渡”啊,难怪他唤了好几句“阿时”都没有半点回应,绝望之中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时了
“阿时不是笨蛋,我才是笨蛋。”
云予小心翼翼地偷瞥时浅渡几眼,头顶上忽然蹦出一对糯糯的耳朵。
他知道时浅渡最是喜欢自己的耳朵,就投其所好地讨好般往前凑去,大着胆子抓住她的手,引着她去摸自己头顶的毛绒绒“这样阿时会心情好些吗”
同时借势往她怀里窝去,双臂偷摸摸地环住细瘦的腰。
做完这些小动作,他把头搭在时浅渡的大腿上,笑得双眼眯成了月牙。
“确实是笨蛋,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啊。”
时浅渡轻轻抚摸着少年柔软的发,最终,手指停留在毛绒绒的可爱耳朵上。
唔,真可爱,手真这好啊
在那只生着薄茧的微凉指肚蹭上耳朵时,熟悉的感觉传来,云予忍不住轻颤。
怎么忽然有点儿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