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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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紧。
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不速之客, 任谁都会感到强烈的不安,更何况是在他最为重视的卧房中,而且他本人,刚刚沐浴完毕, 头发半干不干的, 身上散发着不同往常的热度。
身上潮湿不干爽的状态, 让人本能地感到暧昧。
随着温热的蒸气感和沐浴时留下的香气不断蔓延,房间的空气似乎凝结到了一起。
与脸上泛着的薄红相反, 他的双眼微凉, 凝视着时浅渡,薄唇微张“时小将军这般不请自来,怕是不太合适吧。”
时浅渡这么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他的卧房、摸到他的床上了。
他府上那些守卫都是废物么
要是次次都像这个样子, 他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送死的
“怎么能说是不请自来呢, 禁军大营没有沈大人的话,就进不去任职,沈大人为我求了职位却不差人通知,不就是想借此机会请我来府上找大人你吗”
时浅渡丝毫没有自己此时此刻是在别人家里的自觉, 以反客为主的态度翘起二郎腿。
身子后倾,双手都撑在床褥上,惬意得像是在度假。
她笑眯眯的, 双眸弯弯“不过,门房竟然跟我说, 沈大人还在宫里,亏我进来看了一眼,不然要被大人手底下的刁奴给骗过去了呢。”
沈青板着脸,心中愈发不爽。
是他故意让时浅渡进不了禁军大营的门的, 可他的本意是多溜时浅渡几趟,给她弄得身心俱疲,好好地把人捉弄捉弄。
谁能想到,时浅渡直接摸进他房间里了。
这回就跟上次去将军府宣旨时一样,他正在兴头上,得意地想着小小报复时浅渡一回,到最后,却是白白高兴一场。
“本官今日累了,就不想有人随意打扰,更不想见客,所以才叫门房这么说,这也不行么”他语调微讽,“时小将军未免管得太宽了。”
“也是,沈大人府里的事轮不到我来管,那不说这个了。”
时浅渡起身,手指在房间中的木桌上敲打了几下。
她回头看向沈青“沈大人,家里有客人,都不叫人上杯茶的么”
“擅自溜进本官府里,你算哪门子客人”
沈青双眸微眯,刚想扬声叫人“捉贼”,便被时浅渡打断了声音。
“沈大人真要让人知道我来过吗”
时浅渡一屁股坐回了床铺上,双臂摊开,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
她不正经地笑“那大人叫人吧,我绝对躲都不躲。”
反正沈青在这方面比她脸皮薄多了,她就不信沈青真愿意让府里的人看见,有个男的在自己房间里,还赖皮赖脸地坐在床上。
沈青喉咙一噎,果然没有真的叫人。
他沉默着抿了抿唇。
说实话,若是其他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他一定会本能地感到危险。
可换成时浅渡在他面前,他竟是奇迹般地没有威胁感。
只是不爽。
对于又没能成功捉弄的不爽。
“大人不叫人是正确的选择。”
时浅渡猛地起身,前行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沈青面前。
她往前凑了一点儿,唇角翘了翘,威胁似的开口“希望大人知道,我能单枪匹马地救大人于危难之中,就能不留痕迹地让大人暴毙家里。”
双眼眯起,露出两分凶光。
她轻轻地笑,让听者毛骨悚然“我杀人,可比救人顺手多了。”
她就是突然想要吓唬人了,所以就来了这么一出。
要是一般人,早就被她的气势、语调和表情吓得屁滚尿流。
不曾想,沈青淡淡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兀自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拿起茶壶。
每次他沐浴完,必会饮上些茶水。
府里的人知道他的习惯,总是提前在房间里备好,以便他一回来就能喝到。
冒着热气的浅褐色茶水倒进小小的茶盏里,偶尔飘出几叶茶。
他淡定自若地端起茶盏,以袖子掩着鼻口,喝了一小口,又缓缓地把茶盏放下。
“时小将军想喝茶就自便吧。”
“”
时浅渡不太懂,为什么沈青会不怕她
恶作剧失败,她很不开心的啊。
“有茶刚才还不跟我说。”她不爽地撇撇唇,低声嘟哝了一句。
一手扶着桌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入喉,带着淡淡的清香,却丝毫没有苦涩,无论是煮茶的时间火候还是茶叶的用量,都控制得非常完美,喝起来就像是享受。
“我刚才都那么凶了,大人竟是一点儿不害怕,真是好气魄。”她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咕噜咕噜地下了肚子,“换做旁人,早就吓尿裤子了。”
“呵,你浑身上下,一点儿杀意都没有,本官又怎么会上当。”
沈青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
他见过无数想杀人的眼神,那种感觉早就刻入了骨髓,怎么可能会认错。
漂亮的凤眸往桌上轻飘飘一扫,瞧着时浅渡的喝茶速度,语调嫌弃之意明显。
“暴殄天物。”
“”
被嫌弃了。
她竟然被嫌弃了。
时浅渡扯扯嘴角“沈大人的嘴真毒,恐怕得罪过不少人吧,小心早晚有一天折在这上面。”
沈青跟着轻哼“彼此彼此吧,时小将军也是不遑多让啊。”
他可能是有点嘴毒,但总比时浅渡那嘴贱的强个千八百被吧
“”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差点嗞出火花。
“大人,新衣已经熏好香。”
房门外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沈青将茶盏放下,缓声回应“拿进来放在外间吧。”
“是,大人。”
小福子拉开房门,小步快走进了外间,轻车熟路地把新熏好香的衣服搭在衣架上。
从头到尾,他的动作都很轻,几乎听不到多少声响,被训练得极好。
时浅渡脸上扬起恶作剧般的笑容,特别坏心眼地突然俯身到沈青耳畔。
俯下身时,鼻息一动,闻到了淡淡的、带着点潮湿的香气。
许是因沈青刚刚沐浴,竟是莫名有些许旖旎之感。
她双眸晃了晃,轻声说道“沈大人府中的下人真是训练有素,一点儿声都没有呢。”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沈青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一缩“你”
“大人”
小福子站住脚,疑惑地回头,往前走了两步。
“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沈青眯着眼瞪了时浅渡一眼“无事,你退下吧。”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驱散那一瞬酥酥的感觉。
耳尖冒出了一抹粉红。
待外间的房门关上,他也顺过了气,表情阴沉地起身“时小将军,刚才那种事,本官不想再见到第二回。”
要是他刚才没看错的话时浅渡好像笑了。
笑得不怀好意。
以他的经验来看,八成是故意的。
这个混小子,故意戏弄他么
实在可恶。
“我只是觉得,沈大人府中的下人厉害,这才没忍住感叹一句嘛。”
时浅渡把人捉弄一回,终于满意了,大步来到外间。
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红木衣架上,搭着那件刚刚熏好的衣裳。
因为是才熏好,味道比较明显,只要从旁边经过,就能闻到淡淡的木质香气。
她笑道“沈大人昨天还说送我熏香,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送到我府上,大人真是说话不算话。”
沈青被她气到,现在只想让她赶紧滚蛋。
于是来到外间门口,冲着候在外面的小福子道“听闻镇军将军府上的时小将军喜欢各式各样的香薰,便把本官常用的香料分出来一些,等过了午膳时间,找人送到将军府上去。”
他语气很淡,说得公事公办的。
说罢,关上房门,他回头望向时浅渡“这样,时小将军便满意了吧”
“我还以为,沈大人会亲手送给我呢。”
时浅渡露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沈青身侧。
她的表情贱嗖嗖的,怎么看怎么气人“如果大人把沐浴用的胰子也送我两块,那就更好哎”
话没说完,一本书卷就砸了过来。
她眼疾手快地一接,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大人别生气啊,明日休沐不用上朝,我一早来找大人领我去禁军大营,跟那边的人说清楚。”
她见沈青看起来到了生气的边缘,立刻见好就收,几下就翻到了窗户旁边。
还不忘跟沈青招招手做告别。
“明日见了,沈大人,禁军统领这个职位我很喜欢。”
外面没有下人和巡守经过,她身姿灵巧地翻窗而出,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沈青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地握紧。
猪苓加入一些香料混合,便制成了他洗发沐浴用的胰子,是带着淡淡香气的。因价格昂贵,民间除了一些富商,极少有人用得起这种东西。
而他用的胰子,是专供宫里用的,用料和制作都是最好的,就算是普通官员也摸不到。
时浅渡刚从北疆那种贫瘠之地回来,觉得新鲜喜欢,是正常的。
可是
“胰子”两个字时从时浅渡嘴里说出时,他竟是忍不住脚趾微蜷,脸上发烫。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劲。
萦绕在心间的微妙情绪,弄得头脑微胀。
摸不着头脑。
时浅渡频频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羞辱他,他应该觉得生气才对。
实在是奇怪。
他站在原地,望着开了半扇的窗子,伫立了一会儿。
半晌,从外间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在桌案前,想要转移一些注意力,别再想着时浅渡那个没教没管的混账小子。
然而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书里的一个个文字都拼不到一起去,每个字都认识,连成的句子却没法通过混乱的头脑理成章节。
心中越发觉得烦躁,就是过去遭人算计或是碰上什么比这更棘手的事,也没这么走神过。
他心想,一定是因为时浅渡太过气人,而府中的守卫又跟摆设一样没用,才把他气成了这样。
于是放下书册,起身走出房间,对自己的跟班太监小福子说道“府里的所有守卫,全都去领罚,再扣一个月的赏钱然后守卫数量给本官增加一倍。”
小福子吓了一跳,连忙曲身问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非是府中遭了贼,还是有人想要暗害大人性命
竟然让大人这般生气。
沈青阴沉着脸“什么事你就别管了,照本官说的做便是。”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小福子跟了沈青数年,他刚进宫的第二年,就因为办事利索、头脑灵光,被沈青看中。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沈青,没少出入御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经过历练,办事又迅速又稳妥。
仅用一个下午,他就把府里上上下下的守卫包括奴仆都严肃训斥了一遍,又按照沈青的吩咐增加了一倍的守卫,三人一组,四处巡逻,都能称得上是戒备森严了。
沈青晚膳之后,在府中转了一圈,大致瞧了瞧守卫的布置。
到处都严防死守着,估计,就是只苍蝇都进不来。
如此这般,他放了心,觉得时浅渡肯定不可能再钻了空子。
京郊禁军大营的情况,皇上一般不太过问,全都掌控在沈青的手里,交给他全权处理。
既然如此,就说明,晚去赴任一天完全不打紧。
时浅渡散漫惯了,在沈青府上跟他逗贫了一阵,离开后不急着赴任,找了个赌场玩了一下午,赚了个盆满钵满,就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自己,用过早饭就出了将军府。
门外,赵梓天正等着他。
“将军。”
“你怎么在这等着,可以叫人去通报一声。”时浅渡接过府中下人牵过来的马绳。
“属下看门口有马,就知道将军一会儿就会出来,所以没叫人通报。”赵梓天冲他抱拳行礼,主动牵了马绳,“属下知道将军去被调去禁军那边做统领,就请我长姐帮了忙,也调到了那边,以后还跟着将军一起。不过委任状还没能下来,昨天下午我去大营那边找将军,却被守卫拦了下来,他们说将军并不在营地”
“是啊,那边的事情早就被皇上全权交给沈大人,没有沈大人的话,我进不去,所以就回来咯。”时浅渡耸耸肩膀,说明事情原委,“现在我就去找沈大人,今天有他带路,就能顺利上任了。”
“什么”
赵梓天的眼睛都瞪圆了,怒气冲冲,眼里都要冒出火来。
他啐了一口“这不是故意为难将军么沈青这个阉宦实在是岂有此理”
时浅渡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生气,沈青那人啊,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她没忘了刀赵梓天一眼,提醒道,“怎么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现在是在京城,我说了不好听的,我自己能自保,你能吗真是不长记性。”
“是是是,嗐,属下这不是气急了么。”
赵梓天假意往自己脸上乎了一巴掌,发出一声脆响。
他撇撇唇“明明是将军功劳大,而且将军还救了他几次,他倒好,就因为受皇上看中,不知道知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故意刁难还有训练禁军这种事,对将军来说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是我想要个轻松又钱多的差事,不用怪沈青。”
时浅渡轻轻拍了两下马屁股,拿眼神给赵梓天一个示意。
“你骑我的马过去吧,我先去找他。”
“那将军”
“少废话,去吧。”
赵梓天骑马离去,时浅渡也穿过数条街巷,直直地来到了沈青府上。
找人通报那种事,都是君子做的。
而沈青不是什么君子,那她也就不必规规矩矩地办事了。
她灵活地翻身上墙。
此时天刚微微亮,能看清楚府里来来往往的守卫比昨天至少多了一倍,又紧又密,几乎没有多少空隙,估计这个世界的杀手刺客,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突破这样的警卫。
可她是时浅渡呀。
看人惊到怀疑人生,是她的乐趣之一。
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翻近了沈青的房间。
沈青平日里,一到卯时就会自然醒。
只是昨天晚上,他有些失眠,这才多睡了一小会儿。
迷迷糊糊之间,感到一股细微的凉风拂过他的脸。
地板瓷砖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他蹙蹙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
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翻着他昨天读到一半的书册的,不是时浅渡还能是谁
守卫已经严密成这个样子,都能视其为无误么
这么说来,时浅渡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或许整个京城,不,整个大梁,都没有人是时浅渡的对手。
缓缓撑起身子,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洒过肩膀。
他神色不惊,晏然自若地嘲弄道“时小将军,你就这么喜欢翻窗么干脆把你将军府上的所有门,都改成窗户算了。”
“我也不想翻窗,只是若要通报,大人至少要我在外面等上个一时半刻的,现在是秋天,早晨天凉,露水又重,还是进屋等待大人更舒坦啊。”
时浅渡还以为能看到沈青一脸震惊的样子呢。
可沈青的反应太淡了,实在是无趣,一点都不好玩。
她撇撇唇“本来以为大人见了我,准得大吃一惊面露惊惧呢。”
沈青掀起眼皮,望向时浅渡。
俊俏的青年男人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薄唇一撇,满满的不爽,还有几分幼稚。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一点不像是能领兵大胜蛮夷的将军。
见到有人突然出现在房间,怎么可能不惊讶。
只是他数次濒死,又梦到过太多次凄惨的死亡,熟悉了那种感觉,如今就是面对暗杀和真正的死亡,恐怕都不会露出明显的惊讶神情。